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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晚上,我散開頭髮,穿著舊衣服,蓋著被子,倚在床欄杆上。君聞書身穿染著水墨牡丹的淺青色家常單衣,坐在床前一邊慢慢地給我剝橘子,一邊問:“你為什麼就是不想讓我知道?”

我拿了一片橘瓣吃著,笑道:“這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就行了,何必讓他們覺得受了他人的恩惠。”

君聞書也吃了片橘瓣,點點頭,“我也這麼想。”他其實是個好人。

鋤桑走的那天,君聞書給他包了二十兩銀子,轉身看見了我,又叫住了鋤桑,另外又給他包了二十兩。我什麼也沒說,靜靜地坐著,臉上帶著微笑,好像多給鋤桑二十兩銀子是應該的,好像那些銀子是我的。引蘭是個有心的,見了這兩份的銀子,應該能想到什麼吧。走吧,都走吧,我留下來,引蘭,好好過日子。

荷葉開始有些殘,秋光已經降到這世間。我身上已經無大礙,就是性情有些變,話少笑多,侍槐說看著都不像我了,太婉靜了。為了照顧我,君聞書把外間的床挪進來,我和他已經徹底共處一室了,我沒有多想,沒有力氣了,好像這樣做是很自然的,不用再去糾正。

這天熄了燈,聽見君聞書翻騰了好一會兒,聲音有些低沉,“司杏,睡了嗎?”

“沒有。”我睜著眼睛蜷縮著身子背對著他。

“沒睡……我,和你說件事。”君聞書似乎有些難以開口。

“你說。”

好一會兒沒見下文,我知道他很為難,我等著。

“下月初八,我要定親。”君聞書說得極慢。

“哦。”我沒有動,眼睛空洞地盯著前面。

“是一個為官人家的閨女。”

“哦。”我腦子空空的,什麼也沒想。

室內沉默下來,“你怪我嗎?”

“不怪。”他必有他的理由。

“我是沒辦法的。”

“我知道。”

折騰了太久,我已經很累了,沒有精力想這些。

“那你……算了,睡吧。”

“嗯。”屋裡沒了聲音,可我知道我倆誰也沒睡著,我什麼也沒想,就那麼躺著。

君聞書定親的日子到了,衣服是夫人打發人送來的,我幫他穿上了,一身簇新,是他喜歡的湖青色,熨帖的料子襯著他年輕的面龐,顯得很精神,就是臉色有些暗。

“我抱你一會兒。”他伸出手,目光溫和地看著我。

“不了,衣服都弄皺了。”我平淡地說。

“這衣服就該你弄皺的。”他拉著我,靜靜地抱了一會兒,他的體溫隔著衣服傳過來,“司杏,為什麼人活著要這樣?”

為什麼人活著要這樣?我想問他,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把一個想走的人留在身邊。我沒問,不忍心,只是說道:“少爺該走了吧,前面有人等著。”

他不說話,又抱了我一會兒才放開,“我去了,去京城,儘快回來。”我點點頭,“路上小心。”

他默默地走到房門口又轉身回來,似很艱難地問:“我回來時,你……還在吧?”我一愣,笑著說:“當然在。”他張了張嘴,卻終究什麼也沒說,轉身走了。

君聞書不在的時候,我就待在書庫看書,什麼也沒有想,完全沉浸在書的世界裡。栽桐和看榆在門口守著,估計是君聞書吩咐的。看他們怪無聊的,我索性放下書叫他倆進來。

“看榆、栽桐,我們說說話兒吧。”

栽桐輕快地走進來,“杏姐姐,你教我們認字吧。”

我笑了,“你想認字,看榆可不想。”

看榆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又不去考狀元,不是睜眼瞎就好了。”

栽桐搖頭,“不,多識字好,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