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靜靜地盯著我,忽然笑道:“也是,你應該猜到了,其實現在再瞞你也沒什麼意思了……”
“不,你不要說了,張義,你不要說,我不聽。”我一把丟了手中的火把,直撲到鐵柵前,誰知張義卻是退了兩步,這下換我觸及不到他了。
“其實你早就猜到了,不對麼?只是當時我極力否認,又抬出了姬暗河當藉口,所以你便信以為真,但從那日你在對姬暗河提及‘張義’這個名字他沒有反應時,你就有所覺察,直到他現在把我抓起來,你便愈發的確定,根本不是姬暗河當初託我從死牢裡救下的你……你在這裡認識的人並不多,除了姬暗河,也只有一個人肯會花這麼大力氣來救你,那人就是——朱離!”
我夠不到他,所以我雙手捂住耳朵,可張義的每一個字還是拼命地往我耳邊裡鑽:“張義,求你,不要說,我……我不想聽,不想聽……”
然而當他“朱離”二字緩緩出口的瞬間,一切突然都變得沒有意義起來。是的,之前我就猜是他,可是張義不承認;而如今他親口承認了,我卻不敢再想下去了。
靜了許久許久,我緩緩抬起頭,才驚覺自己竟是一身的冷汗和一臉的淚水。我雙手緊緊把著鐵柵,我覺得只有這樣,我才不至於讓自己摔倒在地:“那麼,你對我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朱離所託?”
我聽自己一字字地道,非常冷靜,非常清晰。
張義那漠然而冰冷的笑,瞬時凝在臉上。
“死牢裡的捨命相救,世子府前殘忍地讓我斷了一切念想,我生病期間的細心照顧,面對山賊時的打賭惡作,面對蕭戰時的迴護相助,在邊關時給我錢想放我離開,客棧裡要我相信你能護我周全,為救我捱了水清揚的劍,在崖邊的捨身相救,甚至到邊關之後隱姓埋名在姬暗河帳中,想盡辦法替我療毒……這一切,都是朱離託你做的?那麼,張義,不,蕭毅,堂堂達丹部的狼王蕭毅蕭王爺,麻煩你告訴我,朱離許了你什麼,能讓你做得如此逼真,如此賣命,如此不計後果?!”
我一字一字地道,到了最後,卻終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嘶喊出來,那聲音在空曠的地下回蕩,竟然嚇到了我自己。
相比我的激動,張義卻是面色淡淡,他看著我,忽然揚起一抹我熟悉的笑:“自然是出了讓我值得賣命的東西。你知道我是什麼樣兒的人,我是一向不會做賠本的買賣,而之所以之前不告訴你,自然也是想讓你念著我的好,讓你死心蹋心地跟著我,你看,我都到這般境地了,你還肯來看我,足見我這番努力也不是白廢的……”
那笑容是我最熟悉和厭惡的嘲諷猥瑣——但我知道,那只是他的面具。
“張義,別逼我恨你!”我緊緊拉著鐵柵,緩緩起身,不知怎的,我眼前竟是一黑,直直向後面跌去。一雙手,堅實而有力的扶住了我。
我喘息著抬頭盯著他:“這……也是朱離讓你做的?”
那雙手欲收回去,卻被我狠狠攥在手裡:“張義,你是不是也像朱離當初那樣對我,以為自己要死了,所以要把自己說得那麼不堪,好讓用我一輩子去恨你,恨你們……”
張義盯著我,眼中神色複雜。沉默了良久,他終是輕聲嘆道:“你不要拿我和朱離比,永遠不要……”
我的手忍不住一抖,是的,他們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
我相信,張義為了活著,為了自己的理想,完全可以出賣任何東西的。
可是,我不信,他連自己的感情和真心也可以出賣——我就是不信!
於是,我的雙手更緊的握住他,以至指甲掐進了他的肉裡,我不要他逃避。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偉大,而事實上,當初的確是朱離讓我去死牢裡保你護你!”他盯著我的手,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