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包子一骨碌爬起來,大嘆,“可惜,可惜!德勝鋪子的糖葫蘆,全城做得最好的!”
他拍拍小袍子上的灰,一溜煙繞過那兩個恐怖人物,溜到秦長歌身後,拽她的袖子,“走,走……”
良久,蕭玦終於僵硬的抬袖,拭了拭唇上糖汁,皺著眉看蕭包子,這小子,膽大無恥!
不過……耐打耐摔的皮實勁兒,倒有幾分自己幼年的影子。
就是太狡猾奸詐了些,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夫妻能生出這樣的孩子?
看著秦長歌身後探出的那雙烏亮大眼,心中突然生了一絲微微的疼痛,溶兒若在,是不是會有點象這個孩子?有相似於他的堅韌,有相似於長歌的慧黠;溶兒若在,是不是比眼前這個古靈精怪的孩子更漂亮更可愛?
心情緩緩的低落下去,低落中突生出一絲煩躁,那燥鬱如火苗一拱一拱,舔舐著裂痕宛然的記憶,令他暈眩耳鳴,控制不住的想要發火。
想要向這個似長歌卻又非長歌,令他一次次產生希望再失望,一次次無法掌控自己的情緒而愈發低落煩躁的罪魁禍首,發火。
目光如利劍般盯向秦長歌,蕭玦冷冷道:“大膽宮女,不好生侍奉公主,竟然偷溜出庵惹是生非,你就不怕國法宮規,治你之罪?”
退後一步,秦長歌微有些詫異的看了看蕭玦面上泛起的紅潮----他這是怎麼了?剛才那糗狀都沒生氣,現在卻上了無名火?這神情氣色也不對,難道這幾年暗傳的他性情有變喜怒無常,另有原因?
一時又想起上林庵那夜蕭玦莫名其妙的夢遊,隱隱覺得哪裡不對,但此時不是細想的時辰,秦長歌微微一笑,直視蕭玦雙目。
“怕,當然怕,只是,如果奴婢沒記錯的話,現在您應該是富商蕭大少。蕭大少打算在這繁華鬧市之地,將和您那富商身份風馬牛不相及的長公主侍女,鐐銬加身押解過市嗎?”
蕭玦一怔,方皺起眉,秦長歌又淡淡道:“或者,您在人群中亮明身份,將微服變成公巡?”
不待面色沉黯的蕭玦回答,秦長歌指向人群,“您看,這盛世街景商埠連綿,百姓和熙笑語繁華,西樑子民,沐浴皇室德政,歷經多年辛勞,締就這紅塵裡極好的去處,雍容,平靜,歡樂,和祥,人心所向,這些,都是人世間美好的東西,不應因修行而故意摒棄,不應因齟齬而任意破壞,正如修行既當出世也當入世一般,上位者當威凌天下也當俯就臣民,就如此刻,如果您擺開儀仗,亮明身份,隔開關防,清場驅逐,令商販做不成生意,孩童買不了玩具,老者驚亂跌足,萬民戰戰俯跪,將這難得的歡樂之時祥和之氣破壞乾淨,只為了申斥一個無足輕重的婢子……您覺得,值得?”
“啪,啪,啪”,有人鼓掌,
卻是一直微笑傾聽的玉自熙。
豔光妖冶的男子,倚在牆邊,懶懶笑道:“少爺啊,你瞧她侃侃而談強詞奪理的這個樣子,嘖嘖……”
他一笑住口,神情忽然間有些遙遠,如春波秋水的明眸裡,依稀盪漾著一些細碎難明的憂傷。
蕭玦筆直的立著,眉宇間的神情,似是永不融化的蒼山之雪般千年萬年的寂寞寒冷,他當然明白玉自熙未說完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在剛才那一刻,那少女仰起的線條細緻的下頜,溫柔而又明朗的言語,無畏的神情,雍容的風致,令他費了好大力氣,才告誡好自己別將她和秦長歌的身影重疊。
只是,這幾年來,真的沒有見過和長歌風神氣質如此接近的女子。
她那隨意一指的姿勢,便宛如包攬天下。
只是她的溫婉無謂笑意裡,為何始終有一抹淡淡的,彷彿歷經塵世只餘劫灰般的滄桑?
心底突然掠過一個模糊的想法,但瞬間便擱下了,蕭玦的手指扣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