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垂著睡眼,任由張嬤嬤擺弄。
“小姐,舉臂。”
我打著哈欠,依言而行。
“小姐,請坐,老奴為您梳頭了。”
我二話不說,立馬屈膝。還是坐著舒服啊,頭皮上傳來輕重適宜的梳弄,讓人越發的想睡了……
半夢半醒之間被人輕輕一推,怨念,凌晨三時起床上朝,真是令人髮指的酷刑!
“嬤嬤。”我閉著目,低啞出聲,“唔……睜不開眼,你扶著我走吧。”
耳邊傳來似有似無的笑聲,腰間環上了一隻手臂。我耷拉著腦袋,知覺尚且麻痺,意識依舊朦朧,恍恍惚惚中倚著身邊人向前走去。
“咿……”伴著門響,一陣寒風撲面而來,吹得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向溫暖的身側靠去。
“抬腳。”頸窩噴薄著溼溼溫熱。
我抬起右腳,剛要跨過門檻。腦中警鐘忽地敲響,猛然睜眼。
“你!”偏首看向右側,灰黯中某人笑得格外扎眼,扎得我心頭躥起一把火,“你什麼時候來的?!”
“早就來了。”他倒答得爽快,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上形成一層陰影。
甩開他的攙扶,回身怒視偷笑不已的張嬤嬤,暗責自己大意:這府裡我就是個光桿司令,房裡伺候的是允之的乳孃,貼身行走的是他門裡的朱雀,是不該有一絲放鬆的。
長嘆一聲,透過迷濛的霧氣向東邊院牆看去。望月形的拱門虛掩著,那邊就是寧侯府,非但只有一牆之隔,而且還正大光明地開了個門。
可惡,瞠目甩袖,我總有一天要把這個礙眼的洞堵上!
……
暖車裡橫置矮桌,我端著小巧玲瓏的白瓷碗,朝對座怒瞪一眼。那人依舊帶著笑,形狀優美的桃花眼閃著譏誚,殷紅的舌尖舔過嘴角:“再添一碗。”他目不斜視地向六么命令道。
我叉起一塊臘魚,就著白飯一陣猛扒,可惡,他胃口倒好!
“大人。”一邊的朱雀又開始叨叨,“大人!”
咬著筷子,斜他一眼。
“請大人好好練習,不要再偷懶了!”他忿忿地咬了口肉包,“笑!”
嚥下飯菜,嘴角一揚。
他雙手哆嗦,猛地將包子撕開:“不對,要再假一點!”
假?似懂非懂扯動嘴皮,彎起眼眉。
“丁……”六么手中的瓷碗落地,碗身搖搖晃晃地打著顫,一地白飯。
朱雀貼合甚緊的假面不住抖動,他咬牙切齒、忿恨不已道:“殿下!”他躁狂地抓頭,“我不管了!不管了!教了四天還是妖精,哪兒有這麼笨的!”
允之面無表情地接過六么重新添來的米飯,涼涼地眈了我一眼:“打從眠州回來後,卿卿笑得就不同了,嗯~”
咀嚼漸止,一想到這幾日的甜夢,咬著玉箸吃吃笑開。算算今天就邁入臘月,修遠也快來了,真好。想到這裡不禁胃口大開,活動筷子向最後一塊臘魚進攻。哪知還未觸及,就只見白影閃過,盤內卻已空空。我眯著眼,緩緩抬頭,對上那搶食的冤家。允之挑釁地揚了揚眉梢,如墨黑瞳顯出幾分凝重。
“哼。”他深深睨視,俊美的臉皮浮著一層寒冰,“很好啊,嗯~”
眨了眨眼,自從與修遠互表心意後,整個人好似伸展開,心底的鬱氣也漸漸消散。“嗯,很好!”重重點頭,溢位甜笑。
“……”朱雀絕望地看著我,牙關緊咬,唇瓣不住抖動,“朽……木不可雕也!”他怒吼一聲,背身吃飯,散發出不盡怨氣。
我無奈地聳聳肩,舉起筷子向下一個目標逼近。咿?又不見了?
下一個,下一個,又被某人搶先夾去。
我怒目相向,他滿臉陰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