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五老太太畢竟是嫡親的長輩,拒之門外是不成的,睡蓮命人開了內院的正堂接待客人,脫了家常小襖,換了身見客的出風毛緙絲褙子,風寒初愈,臉色有些蒼白,添飯給她施了些脂粉。
五老太太年輕時應該也是個美人兒,後來相由心生,到老了一副尖腮薄唇的刻薄相,見睡蓮姍姍來遲,忍不住刺了一句,“喲,侯夫人身份高貴,我這個老婆子在偏廳白等了好些時候。”
睡蓮坐在墊著白老虎皮的主位上,淡淡道:“我這幾日病了,正堂不常開,地龍和炭盆燒暖和了才敢請您進來。”
五老太太臉一板,訓斥道:“你當家十幾年,都是要有兒媳婦的人了,怎麼還犯這種錯誤!大過年的人情來往頻繁,正堂是要日夜燒地龍暖和的,順時準備待客用,我看你府上的一年花費驚人,那裡缺這幾個銀子……”
正堂是款待貴客用的,各府送禮的管事媽媽沒有資格進來,而燕京貴婦間來往,事先都要遞帖子或者下帖子,讓對方有個準備,不速之客是失禮的,這半個月睡蓮病著,來往的帖子都推了,所以正堂一直沒有生火。
五老太太想先拿長輩的身份壓人,一頓亂棒把睡蓮打暈了,然後乘機提要求。
一頓狂轟濫炸,五老太太說的口乾舌燥,睡蓮優哉遊哉喝茶吃果子,末了,問道:“九悌婦來了吧?怎麼不見她人影呢?”
九悌婦田氏是五老太太的嫡長媳。五老太太納悶道:“她沒跟著來,我和你說正經事,你怎麼突然問起她了?”
“啊?!”睡蓮佯裝驚訝道:“方才您那些話難道不是說給九悌婦聽的麼?我以為她來了。”
自家媳婦,您隨便教訓,但這裡是寧園,不是您的一畝三分地。
五老太太氣得眼前一黑,面對這個油鹽不進的侄兒媳婦,她實在沒轍了,只得道明瞭來意,訴苦道:“……幾個鋪子都關門了,你九小叔去東北收東珠和皮毛,回來時遭了土匪搶劫,血本無歸,這兩年承蒙老天爺庇佑,田莊的收成還湊合,但你也是主持中饋的,單憑這些個銀子如何得夠養活一家子人?快過年了,人情來往花銷大,你的侄兒侄女連新衣裳都還沒裁呢,你看——?”
五老太太川劇變臉似的立刻從惡婆婆模式切換到老白花苦情模式,睡蓮還一時適應不過來,想了想,話都說在這份上了,分文不給肯定不行,而且依她對丈夫的瞭解,許九爺貨物還不一定是“土匪”搶劫的……
最後睡蓮命了封了兩百兩銀子給五老太太,五老太太當然嫌少,但瞧著睡蓮的臉色,也知渣不出更多了,若真把關係鬧太僵,下次更不好開口,只得作罷,揣著二百兩銀子回家。
送走五老太太,睡蓮命人喚來雪姨娘,吩咐道:“問問伯府的眼線,大嫂給了五老太太多少銀子打發走的。”
入夜,雪姨娘來回話,“永定伯夫人封了一百兩銀子。”
睡蓮暗道,以後五老太太再來打秋風,就按照一百兩的標準給吧。
很快就是除夕,睡蓮照例帶著星河和麒麟兩兄弟去永定伯府祭祖,令她驚奇的是,王素兒居然能夠站起來走動了,還一起吃了年夜飯,只是依舊不沾葷菜,吃著湯水流食。
吃罷年夜飯,永定伯夫人拉著睡蓮去隔間說體己話,“你待會就要帶著孩子們回寧園,我就不繞彎子了。威武伯的太夫人瞧上了你家星河,託我說和說和。星河這孩子雖是庶出,但模樣品格比起嫡出不差什麼,她想為伯府的嫡長子求娶,你也知道,那個嫡長子是遲早要冊封世子的,威武伯正得聖眷,將來封了侯,你家星河就是威武侯夫人呢。”
威武伯太夫人要星河做孫兒媳婦?!睡蓮氣極反笑,她向來就反感威武伯府,而且這種情緒是與日俱增的:威武伯太夫人為了富貴,不惜將親生閨女嫁給聲名狼藉的襄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