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哥”、“青禾哥”、“青禾哥”……一聲歡喜、一聲傷心、一聲哀求,聲聲敲打在我的心上。
佛祖,弟子是否錯了。
無數次,在青燈下懺悔。如果時光重來,可否允許我擁她入懷,再不放手。可惜……可惜,再無如果。
四十年前,也是在一個微冷的冬日,父王將我與青崖喚至跟前,笑著說,“絮兒是蒙國來的貴客,以後便是你們的妹妹了。”
是怎樣的妹妹,我好奇,卻只瞧見那躲在明黃袍子後的一團雪白。
我永遠記得那一年的冬天,那被雪白色的狐裘包裹著的小小人兒,那凍得鼻尖發紅、大眼圓圓的小小人兒。
父王有好幾個女兒,卻不是唯唯諾諾、便是目中無人,唯有她像只受驚的小白兔,緊緊地拽著父王的衣角,卻還是仍不住好奇地將頭探出向我們張望。
青崖打小便會哄女孩子開心,在父王的默許下,他很快便走上前,牽起她的手,笑著與她打了招呼。
父王微笑不已,我卻顯得有些笨拙,明明也渴望能握著那麵粉團似的柔軟。
十年的歲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讓情根深種、思念成災。
我在等待,等那小小人兒長大,親手為她製成嫁衣,親手替她摘下喜帕,聽她喚我一聲“夫君”,而非“青禾哥”。
女子十五及笄,看著她穿上父王為她準備的紗裙,翩翩若蝴蝶飛舞,燦然一笑,那般的美麗。
連青崖都知道我的心思,何況這鬼靈精怪的小丫頭。
只是,我卻沒想到,那一念之差鑄成的大錯竟是如何也不能挽回了。
“青禾哥,聽說我孃親在嫁去蒙國之前就是在這遊絲閣裡的,所以替我保密。”絮兒的眸子永遠像蓄著眼泉水般,長長的睫毛就像是蝴蝶撲閃著翅膀,我對她總是沒轍的。
遊絲閣,那是個什麼地方,我就算沒去過,也是聽過那個地方的大名。青崖是那兒的常客,既然絮兒執意要去,我只能將此事告訴他,託他來照拂。
果真,青崖也是不同意的,只不過那個犟丫頭,我們誰也拿她沒辦法。
小的時候,無數次地聽絮兒提過,說她那遠在蒙國的孃親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只不過,唯有一件事,所有人都瞞了她。
那是在她來大理的第三年,父王將我叫去了御書房。
“絮兒在這兒一無所依,你是長子,性子又比青崖穩,父王將她交與你照顧,也是放心。”
父王嘆了口氣,眉宇間皆是一片愁雲。我隱約察覺出什麼,卻仍是恭順地點頭稱是。
欲離開時,卻瞥見了書桌上那紙書信的一角,“妃柳氏殤”,柳氏,不正是絮兒的孃親。
可憐她自小便被蒙王送來了這裡,如今孃親又去了,只是,看著那張惹人心疼的笑臉,我終是不願說出這秘密,寧願爛在心裡,一輩子……
絮兒成功入了遊絲閣,化名柳絮。她雖不及她娘精通四技,卻彈得一首好琴,無人能及。
她半個月才彈上一曲,卻已經讓大理城裡那些王公子弟為之驚豔。不過,我又怎會讓人輕易接近她,她是我的絮兒,我青梅竹馬的絮兒。
自此之後,遊絲閣的名聲大噪,除了絮兒,還有位姑娘。曾有客人從雲龍城買下三顆鮫淚欲讓絮兒單獨為他彈上三首曲子,卻被絮兒笑著拒絕了。
事後,她還趴在我的肩頭,咯咯直笑:“青禾哥,就算那人用整個天下來和我換,我也不換給他。我的琴,以後只彈給我喜歡的人聽。”
我的心微微一動,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淡笑不語。
絮兒是我命中註定的劫,如果我知道她會在那一年遇上她命中註定的劫,當初又是否會將她的提議反對到底。如今想來,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