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遠秩悄無聲息地立在簾子外聽著,只聽邵大奶奶道:“他和蔡家那個小狐狸精分明就是商量好了,故意來逼你氣你,叫你們沒臉,你不知道外面都傳成什麼樣子了。你不是說是他將你推開的嗎?他為什麼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去得那樣巧?還從牆上跳下去的是吧?就說明他一直在那裡看你笑話啊。太惡毒了。
遠秩為什麼會哭成那個樣子?委屈了唄。你不曉得他去找到我家老五時,都哭成什麼樣子了,我呀,聽著老五說著心裡就難受,這孩子一貫老實忠厚,誰想竟然會被他親哥在背後捅刀子,學裡的同學都在嘲笑他,吐唾沫子淹他,先生也趕他,他在學裡呆不下去了呢。不然怎會對著你發那種脾氣?你得盯著點,不然好好的孩子都要叫他給毀了。”
龔二夫人低聲說了句什麼,邵大奶奶又道:“依我說,你不必等了,這孩子就是不懂事,趕緊給他娶個媳婦兒,他就懂事了。正好的,我孃家大哥家的那個么姑娘,今年十三歲,像朵鮮花兒似的,德容言功那走不必說的,不然哪天去我家看看去?”
邵大奶奶說的這個女孩子,龔遠秩選遠看過幾面,只記得是個扭扭捏捏的女孩子,小小年紀就塗脂抹粉的,小家子氣得很,他是怎麼都看不上的。龔遠秩大急,正要出聲打斷,卻聽龔二夫人淡淡地道:“謝大嫂美意,我還是想再等等,我就不信,我家秩兒就真的不如那個賤人生的兒子,一定能考上舉人庶吉士的。也能找個比什麼三品官更好的人家的女兒。”
龔遠秩先聽他娘拒絕了這門親事,心中不由一鬆,到底是他親孃。可接下來的話卻又叫他氣不順了,倍感壓力。
“我那侄女兒哪裡不好了?吃苦耐勞,又好看,八宇又好,旺夫旺子,好多人想求還想不到呢。”邵大奶奶大約是被拒絕,心中不高興了,沉默片刻,又道:“今年秋天的布你還定不定?早些定下,我好叫人去辦。”
龔二夫人沒好氣地道:“怎麼定?現在那邊的院子都被封了,帳幔統統都被撤了,我再尋什麼藉口去定?春天裡換那次帳幔,你處理布匹的錢都還沒給我呢。”
邵大奶奶道:“不是我不給你,是生意不好。那些東西雖然是九成新,但到底是用過
的,敞了衣服也還是能看得出來。我壓了三分之一的價,成衣價也不 想要。你要急著用錢,我先墊著一干兩銀子給你如何?雖然我們也沒 錢,手裡緊得很,但我會想法子給你湊的。”
龔二夫人不高興地道:“什麼叫墊?去年冬天你就才給了我一半。 你沒錢,沒錢你們還買那麼多地?本來是大家都好的事情,你非要鬧得 大家不高興是不是?我看現在是拖不了多久了,我急著用錢,你趕緊 把從前欠我的錢想法子湊了來還我,真的到了那一步,我總得拿出點來 遮著吧。”
邵大奶奶急道:“妹妹,我是真沒錢,那年你侄兒不爭氣,被蔡家 敲去了多少彩禮你又不是不知道。娘身體又不好,長期用著人參燕窩 的,每日總要花費許多銀兩。還有現在生意太難做了,不信你去問你 大哥,去問娘啊。”
龔二夫人道:“我不問,這些年,我也沒少貼補家裡。你回去算 算,看欠我多少,忙著湊來還我。還有,那些賬記得都要做平了。”
邵大奶奶好一歇沒說話,良久方道:“你怕什麼?你給他死鬼爹 娘侍過疾,守過孝,難道他敢休你?不給就是不拿、給,一句用完了就 是,難道那小子是喝風長大的?還有這些年他做官孝敬上峰的錢又是從 哪裡來的?他也是他長房的男人,難道長房不該出錢給他花用?官府 備案又怕什麼?誰說的準進就不許出?做生意還會虧本呢。那小崽子 再鬧,再鬧,你寫張狀低遞去給知府大人,連著那小妖精一起告,要 爛大家一起爛,看他怕不怕!”
龔遠秩聽不下去,撥開簾子朗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