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百官雲集,一場盛大的華宴即將舉行。
今日正午,率軍平定東海的湛王奉旨歸京,三十萬大軍駐留琅州,僅有五百輕騎相隨。宮中降旨,當晚在太極殿設宴以慶湛王得勝而歸。
鐘鼓欽欽,琴瑟和鳴,笙罄悠揚,韶樂泱泱。帝都六品以上官員皆從宴飲,如此空前規模的慶典盡顯天朝國力昌盛,但赴宴的群臣卻多數面無喜色,行事默然。
大殿之上龍椅莊嚴,鎏金奪目,卻並不見昊帝出席,空設在此。
其下一階,左置鳳座鸞案,右置麒麟金案。一邊輕垂玉簾,天后盛妝華服端坐其後,一邊竟赫然是太師鳳衍,就連湛王的席位也在其下。
再往下數階,乃是公侯親貴及三品以上重臣之席,此時放眼看去,十有八九盡是鳳氏親黨,人人面露得意之色,趾高氣揚。
鳳衍身著紫錦蟒袍,峨冠金瓔,白眉長髯,一雙狹長的眼睛半眯半合掃視四周。目光落在四面層層深進的華帷龍柱之後,唇角帶出得意的冷笑。如今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今晚之後,天朝便是鳳家的天下。想至此處,鳳衍驕狂之態盡現於面,再也不加掩飾。
百官俯身恭迎天后入座,雅樂畢,殿前內侍宣禮聲中,一眾臣子卻尷尬立於殿中,人人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本是三跪九叩朝見天子的大禮,此時昊帝抱病,由天后代為授禮便也罷了,鳳衍卻與皇后一樣並坐殿上,這已拜下去,是拜天子,拜皇族,還是拜他鳳家?
非但如此,那麒麟案前置的是鎏金盤,紫玉盞,這已是逾制的器物,鳳衍此舉,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天朝眾臣志氣雖短,風骨猶存,多數立在那裡不肯行禮。殿中侍御史韓渤當即越眾而出,昂首奏道:“臣啟稟娘娘,自古力來君臣上下非禮不定,我朝為國以禮,禮廢則國危。今日殿堂之上尊卑混淆,儀制相悖,實與禮法不符。還望娘娘明辨。”
玉簾之後,天后面色淡冷,垂袖靜坐,聞言緩緩說道:“禮制為尊,固不可廢,則如你所言,我是不是也不該坐在這裡了?”
韓渤頓了頓,俯階叩首,再道:“臣職責所在,還望娘娘贖罪。”
面對這素來以剛正不阿直言著稱的侍御史,卿塵微微蹙了下眉頭,但還未等說話,便聽鳳衍冷哼一聲:“無知臣子,在此一派胡言,娘娘何必與他多費口舌?逐出殿去便是,來人。”他當著天后和眾臣傳召侍衛,一指韓渤:“將他帶出去。”
卿塵心底怒意陡生,眸光一銳,但看到近旁另外空著的那張麒麟金案,卻生生壓下了怒氣。鳳衍的專橫與放肆,令眾臣人人驚詫憤怒。殿下韓渤掙開上前推押的侍衛,突然對著御座頓首痛呼:“皇上,奸臣當道,國將不國,臣今日寧肯一死以報聖恩,也絕不能壞了我朝君臣綱紀。”他重重叩頭,抬起頭來,滿面已是鮮血。殿中大臣,尤其是那些御史們被激起心中血性,立刻便有數人上前跪諫。
鳳衍面色一沉,方要發作,卿塵搭在鳳座之旁的手霍然一緊,喝道:“御前喧譁,都成何體統?”
殿中原本有些混亂的局面靜了一靜,這時忽聽外面長長一聲通報:“湛王殿下到。”
內侍高亮悠長的聲音傳來,如浪破水,瞬間衝破眼前僵局。眾臣皆盡回身,便見湛王一身雲龍常服,緩帶青衫,纖塵不染,踏玉階,登天闕,攜月色清輝翩然而來,笑若薰風,步若閒庭,明湛俊眸驚鴻一瞥帶過殿前,絕然風神連鳳衍都看得一呆。
國宴慶典他竟姍姍來遲,鳳衍暗中冷哼,單憑此點便可治他君前失儀。殿中群臣有驚有喜有憂,不少人亦為湛王捏了把冷汗。
待湛王入殿,御前內侍按照禮儀,再次高聲宣道:“跪…叩…”
湛王卻毫無行禮之意,負手立於階前,目光掃過韓渤等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