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冰瑤坐下,說了一些體己話。她說了什麼他沒有聽清,他只是默默閉上眼,彷彿在聽。
然而也終於有些話傳到了他的耳裡了。
“離博士,你知道,我很喜歡很喜歡他。”葉冰瑤的聲音有些不穩,像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我來到這裡,第一個看見的就是他。他帶著我去聽人魚演唱會,他送我珍貴的紫藤花,他和我一起去執行任務……他曾經誤會於我,也曾經在我將要回到我那個時代的時候,喚著我的名字……”她揚起那張年輕而美麗的臉龐,眼裡是少女所特有的不知所措、苦澀、甜蜜,“這些回憶,我真的很珍惜。有時候想起來會很難過,有時候想起來也很快樂……”
離僵木無言,無聲地傾聽著葉冰瑤的一番肺腑之語。
她字字真心,句句在情在理。
他是什麼感受呢,心酸已不在話下,更多的是什麼?
葳斯基和葉冰瑤經歷過那麼多事情,他和他經歷過什麼呢?除了在實驗室裡度過的每一個無聊的日日夜夜,他們的記憶還有什麼?除了一起讀書時的無愧於心,他們之間的感情還剩下什麼?他能給他的,只是一種在不為人知的地方,關注著他的目光。
這種感情註定不能暴露於空氣中,否則便會立刻化為腐朽。
他自覺自己已經失去了什麼很寶貴的東西,已經不是原來的離城雪。
原來的他,心中沒有那份厭惡與浮躁。
絨動的情感和遭受的苦難,讓他心中深藏的負面能量肆無忌憚地橫衝直撞。
見不得他擁著她時的笑意。也無法見得。
葉冰瑤卻話鋒一轉,“但是,他現在已經結婚了……是我做的伴娘……我親手把憐美交給他,看著他們交換戒指,倒下泛著泡沫的香檳……他們好像很幸福,他笑了。……我從來沒有見到他那樣笑過,很暢快,很開懷,也很溫暖……”
離怔住。
葳斯基一向冷酷而嚴謹,他很少有效的時候,更別提“很暢快、很開懷、很溫暖”的笑容了。剛剛葉冰瑤卻說,他笑了。
為了什麼?為了他的新婚妻子?說起來,那時候他還沒有回來吧?是在為終於拜託了一個麻煩而高興麼?
他想起那些個日日夜夜——葳斯基明明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他明明知道應該把他帶回來,可是他沒有。
你畏懼了麼?畏懼了強權?害怕失去你的上將軍銜?害怕你沒有了榮光的日子?
但是,你可曾想過我的感受?
他那個豔麗奢侈的宮殿,想起那個人的笑臉,想起那種指間隨意而浮亂的遊戲,想起他身上的妖嬈痕跡,他的誇獎還猶能記起,“你真美,你以前喜歡誰?錯過了你,就錯過了一場盛景,一次讓人難以想象的風華……”
他想……他不願意去想,但那些事還是一一地展現在他的腦海裡。
像一卷無章迴圈播放的膠片,沒有觀眾,沒有聲音。
是不是每個人想要去忘記一件事情的時候,反而會把它記得更清楚?難道世界上永恆的只有痛楚,歡樂只能在夢裡長存?
他以前似乎很明白這樣的道理,但是他現在不明白了。
他不由得想起以前的自己,那時候的他心中無垢,也不可能產生垢。
現在呢?
葉冰瑤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他的眼睛還蒙著繃帶,她看不見他的眼,卻試圖看透他的心。
她雖然不安,還是堅持著說了出來,用猜疑的語氣:“我不知道……離博士,你是不是也曾有過這種心情?對葳斯基上將……”
彷彿有一滴水落下來,濺起朵朵漣漪。
當著漣漪終於平靜,他道:“有過。”
篤定的口吻。
葉冰瑤驚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