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兩個小時左右,局長才從包廂裡出來,渾身上下溢位一種舒暢和通泰的感覺,臉上也有一種掩飾不住的喜悅:“小潘的歌唱得好,舞也跳得好!”局長一邊往門外走一邊這樣對徐有福講。“就是就是,唱唱歌跳跳舞其實是一種很好的休息,當年革命鬥爭那麼緊張,那些領袖人物還常常參加延安的舞會呢!”徐有福十分真誠地配合著局長。“沒有必要大驚小怪!包廂裡也是很文明的嘛!”局長上車前又擺擺手對徐有福這樣說。局長的“文明”二字像一根針,將徐有福這根線順手引了出來,他沒加思索順著局長的思路說:“有兩句順口溜不是這樣說嗎,白天上班沒精神,晚上包廂搞文明!”話說出口,徐有福才覺得沒說好,趕快將車發動著,借發動機的聲音掩飾內心的不安和懊喪。而局長此時正在一種十分高興的情緒中,並沒有介意,反而扭頭對徐有福說:“有福在這兒扶貧工作搞得不錯,鎮村領導對你評價很高嘛!”“那還不是因為有局長的培養和支援。”徐有福本來想用“栽培”這個詞,但又覺得這個詞有點兒庸俗,況且他也不是一棵樹,何談“栽培”?話到嘴邊才改為“培養和支援”。而此時局長已仰在後座閉著眼睛,發出了輕微勻稱的鼾聲。
徐有福穩穩地開著車,在河岸邊的蛙鳴聲中,推開夜色向那座燈火輝煌的城市駛去。
《機關紅顏》
由於徐有福一年的奔波穿梭,大路畔村老支書高有電與馬俊才多年的矛盾有所緩解,雖還沒能握手言歡,但已不像過去那樣處於敵對狀態。徐有福趁熱打鐵,鼓動馬俊才出資三十萬元在村裡修了一所“俊才希望小學”,又給西村修了一座橋。省報以“一橋連起幹群心”為題,對徐有福下鄉扶貧的先進事蹟作了報道。
年終市裡召開的扶貧奔小康工作表彰會上,徐有福作為“扶貧工作先進個人”受到表彰,他的“同情兄”將獎狀遞給他時,還和他拉了拉手。徐有福不僅給個人爭得了榮譽,也給單位爭得了榮譽,他所在的局被評為“全市扶貧奔小康工作先進單位”。
局裡在召開局長辦公會總結一年的扶貧奔小康工作時,對徐有福的工作予以充分肯定。“這個同志不僅人品好,為人淳厚,善於做工作,而且能在工作中找到突破口,抓住要害。”老局長這樣評價徐有福。他似乎言猶未盡,又說:“有福同志在大路畔村扶貧奔小康工作中,只抓了一對主要矛盾,就是馬俊才與高有電的矛盾。這一對矛盾抓住了,抓準了,解開了,其他問題迎刃而解。至於修建希望小學、修路架橋等工作,只是矛盾的主要方面,而不是主要矛盾。這裡就有個先與後的問題。先抓主要矛盾,促成馬、高和解,然後再抓主要的矛盾方面,即修學校架橋,這樣就不會遇到阻力。可若先去修學校架橋,對馬、高矛盾視若無睹,最終是學校也修不成,橋也架不起來。”局長說到這裡將身子往舒服坐了坐,然後將兩隻手在空中互相拍了一下,接著說:“為什麼學校也修不成?橋也架不成?馬俊才不出錢,拿啥修學校架橋去?退一萬步講,馬俊才即使出了錢,高有電與他心裡彆著勁,不接受他的饋贈,又有什麼辦法?就像上世紀六十年代初,蘇聯又是撤專家,又是中止各種援助。退一步講,即使它不撤,不中止,毛主席也不會再接受他們的援助。”
局裡的科長、副科長都參加了這次局長辦公會。徐有福覺得老局長講話還是很有一些藝術水平的。有時引而不發,有時意在言外;有時言之有物,有時言之無物;有時講宏觀,拓展人思維空間;有時論微觀,讓事物具象可見。他在說馬俊才時,用的是“退一萬步講”這樣的語句,極言馬俊才出資幾十萬修學校建橋的重要程度,言外之意是,沒有這幾十萬,其他都是空的。可在講到上世紀六十年代蘇聯撤專家時,他的語氣稍顯平和,就像一條急流在狹窄的河道奔湧而出,河床突然變寬,一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