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拿提成?」老單撇了撇茶沫子,抿了一口茶,「怎麼,學校那邊要提前結題了嗎?」
「不是。」學校那邊的差事,當初他哥給他的一百萬就能交差,現在豬場這邊的盈利都不知道超出去多少倍了。
徐伊甸看了一眼陳曲,見他還在專心致志地吃糖,才低聲告訴老單:「我要用錢。」
「你要用錢做什麼?」老單說這話的時候老神在在,既不像是個佈道的神父,也不像是個勤勤懇懇坐辦公室的老會計,卻很有些長輩的從容平和。
哪怕是老單,徐伊甸也不敢隨便相信,口頭給藺珣打碼:「我有一個朋友,生意做得不大順當。我想……我想他可能有用得著我的地方。」
「哦,」老單這才鬆了口,「老闆那邊你不用擔心,他不會卡股東的錢,你想拿的話,留個字據就行了。」
說著他又笑著撇了撇茶沫子,「你說的這朋友,該不是藺珣吧?」
徐伊甸又讓戳穿了,眨巴了兩下眼,「他跟您說了?」
「他跟我提過那麼一兩句的。」老單笑了笑,「你是在給他籌錢嗎?」
徐伊甸這就有點委屈了,合著連老單都知道藺珣碰上難事了,自己卻被瞞著。
有點沒良心。
「是吧。」徐伊甸捏著還沒剝開的牛奶糖,有些訕訕。
「嗐,那孩子。」老單接過徐伊甸剛寫好的字據,眯著眼睛仔細掃了一遍,「我直接把錢轉他帳上嗎?」
徐伊甸點頭說:「麻煩您了。」
老單把字據放下,「他跟你說過我倆是怎麼認識的嗎?」
徐伊甸搖搖頭。
「那會兒他可能剛上二三年級吧?我在公交車上當售票員,」老單朝著他擠擠眼睛,「我幹過的雜活可多了,沒想到吧。」
聽老單這麼一說,徐伊甸覺得和他親近了不少。
他原先還債的時候,上學之外的時間都很瑣碎,除了擺夜宵攤、發過傳單,還給布娃娃貼過眼睛,送過外賣。
都是生活所迫,沒什麼想不到的。
「雖然也就差著十幾年,但是那會兒那社會不像現在這麼規矩。我們那條線又過貨運中心,就尤其事情多。」老單靠在扶手沙發上,慢悠悠地喝茶,「但凡家裡頭稍微有人管著點的,都不會說讓那麼大點兒孩子坐我們那趟車,還要到終點站。」
「而且藺珣這孩子,打小兒一看就是個刺兒頭,又戴著個眼罩,最容易碰上那些找事兒的。」老單嘆了口氣,「然後有一次我在路上就看見幾個小年輕,看小藺珣那眼神都不對。我天天見著藺珣那孩子,多少有些感情,怕他不知道低頭吃了大虧,交了班之後就趕緊追著他們出去了。」
徐伊甸聽著心裡頭就一陣發緊,不由搓起了沙發上的鉤針鏤花罩。
「當時下大雨呢,那會兒那個路也不像現在這樣好,泥泥巴巴的,」老單搓了搓手指,「我追了好一陣,翻遍了那一片的小巷子。光能聽得見嬉笑聲,卻不大找得著人。」
「當時我能聽見一個小年輕問他想不想妞妞,覺得挺怪的,他們抓著一個半大孩子,就是為了問這種事?」
「藺珣一直說他不認識妞妞,那個小年輕威脅說不說就要打他,只要他承認就放了他。」
「藺珣就是不承認。」
老單做了一個摸煙的動作,看了看徐伊甸又端起茶杯,「後來他不知道從哪跑出來了,渾身是傷,跟個泥猴子一樣一下撞在了我腿上。我怕那些混混追,那麼些人,我一個老頭子又打不過。」
「所以我就拎著藺珣上了我那大二八,那小子跟個狼崽子一樣,上來就要咬我,我就說你這弄我一身泥你不得賠錢嗎?那小子就不動了,悶不吭聲地跟著我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