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琅琊,坐吧。”
李琅琊依言坐下。“父親找孩兒前來,可是有事要指教?”
“……聖上今日,派給你任務了罷。”薛王抬起眼睛,那目光慈祥睿智,居然還有一點點的狡黠。
“……是。”李琅琊心中一動,“派我隨高仙芝元帥的增援部隊一同東進,充當內侍監察。”說這話的時候,李琅琊感到微微的頭暈——很快就可以再次見到端華了,那頭彷彿能燃燒了長安城所有繁華的紅色長髮,那鋒利而亮眼的笑容,還有……離去時那絕情的面容,似乎是拙劣的表演,卻又好像是認真的。很快就可以見到他了,自己該如何面對他呢?
“內侍總監是何人?”
“是……邊令誠公公。”
一聲長長的嘆息傳來,薛王微微仰起頭,沒有說話。
“爹,怎麼了?”
“你啊……琅琊,這恐怕,對你是難了些。”
李琅琊聽出話中有異,不禁有些緊張了。“爹,此話怎講?”
“那邊令誠,為父雖與他有幾面之緣,但我告誡你,他斷不是什麼正直而能為大計者……此人好貪私利,而易忘國體,哎,皇上啊……”薛王從軟塌上站起身,走到李琅琊面前,“皇上……高明,也不高明。”
李琅琊的確是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要知道,父親是向來不會評論政事的,更別說在此出評論皇上的對錯,而今天,這是怎麼了?屋子內出現了長時間的靜默,只有蠟燭燃燒的輕微響動,和火盆熏籠中炭塊燒乾崩裂的聲音斷斷續續地持續著,清雋的煙氣和薰香氣息瀰漫,李琅琊居然感到有些混沌,畢竟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縱然他其實是個冰雪聰明的性子,卻也是初入官場,又還年輕,並且多年閒居在家,能撐到這時,已是很不容易了。
“不高明,為何解?”
“呃……”李琅琊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幾乎恢復了一點早年間特有的迷糊神情,“……不該用邊公公那種人?”
“正是。此不高明之其一。可是高明之處,又何解?”
“孩兒不知。”
“聖上為何要派你去,你想過沒有?”
“……孩兒不知。”
“你啊……琅琊,封常清乃是高仙芝舊部,此二人為一派。邊令誠乃朝廷內侍,此一派……”
李琅琊突然伸出手止住了薛王下面的話。他靠回椅背,臉色發白。“爹……我明白了……原來,我也算是——”
“對,你雖然年輕,可你是皇親。這又是一派。再包括,軍隊中有漢兵,有蕃兵,眾多勢力啊……聖上教你去,不過多了軍中互相牽制的一環而已。”
李琅琊二十餘載來頭一回對自己的父親刮目相看,他確實未曾想到,長期不理政事的父親,居然心中對朝堂之上了若指掌!而在這關時刻,他把判斷告知了自己的兒子。想到此處,李琅琊心中猛地升起感激之情。“我……”
薛王擺了擺手制止他。“琅琊,你知我多年不問政事,只是想明哲保身,這朝堂之上,太過複雜。即使如今大敵當前,內訌卻也照行不誤。你為國,有人為己;你為國,有人為私。而今叛軍壓境……你為國而入仕,我自然不可阻攔。為父知道,你與皇甫端華交情甚好,但卻不可為交情,而壞了原則,而今他也在將領之中,為父只希望你,大計行得正,小事行得圓。為父老了,真的幫不了你。這兩日便要出發了罷?總之……琅琊,你好自為之。”
李琅琊怔怔地抬起頭,在淚水掉下來之前,撩衣跪倒,對父親一拜到地。而後,他決然站起,轉身跨出門外。
附贈無良小劇場一枚:
薛王(嚴肅、痛心狀):琅琊啊……為父知道,你與皇甫端華交情甚好,但卻不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