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華頷首,放了簾子。
長安城內東西兩市依舊繁華如錦,市業熾熱,人聲鼎沸,人們沿街緩緩而行,酉時乍入,行人極多,各家歌樓舞榭前也亮了燈籠,蒙於燈面上的字跡在光影中躍動,絢美異常。端華抬頭向皇城望了一眼,當他轉過目光,不期然瞄見一抹暗金色自長街那頭踱步而來。
“喂——是波斯貓啊!波斯貓!”中郎將一手抓了韁繩,躍下馬來,“琅琊啊,波斯貓在這裡啊!”
安碧城聞聲回過頭來,一驚之後立刻綻開了笑容:“我說是誰,原來是你們二位啊……”自那場在“玉京春”惹出的禍事引出的相識開始,已經過了好幾載,三人之間倒也不再太講究什麼禮數。“方才一時閃了神沒看見,——哎?你們怎麼突然回來了?聽說江南應該正是夏好之時,這麼趕著,有什麼要緊事?”
“是時候該回來了,總不能老是盤桓不回吧?”李琅琊微笑著走上前,隨即打趣道,“你那水精閣中是不是又有什麼等著我拿銀子去換呢?”
安碧城舉起摺扇半掩住面孔,狐狸似地笑了笑。“九殿下,你剛剛歸來,大約明日還要進宮吧?倒是端華啊,你可辛苦了,估計也休息不到什麼就要去值夜,這兩日我暫且不打攪你們——好生休息休息。”這後面半句說得倒的確誠懇,少了端華所謂“奸商”的慣用聲氣,另外兩人都不禁微微一笑。可端華仔細一分辯他話中的意思,稍稍變了臉色。安碧城看了看他那副樣子,立馬正色道:“放心。我明白你們也是想著我,不想我捲進是是非非裡去,不該問的我一句都不會多問——還好,我只看銀子,不看其他!”說罷安碧城笑出了聲,但隨即話鋒一轉,湊近了一些,“你們好生注意著,最近我那些宮裡和官府的賣主都很少來了,唉——生意難做,日子難過啊——我的訊息都少了許多……不過,倒確實有些大手筆的商賈開始把銀子成批運出長安城了。……你們說說看,這是為何?”金髮年輕人的碧色雙眸眨了眨,正色的擔憂不易察覺地流露出來。
“噓!”端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明白了,”他頓了頓,“你這傢伙,關鍵時刻還是挺義氣的。”
“那當然——再說我還指著二位給我弄些準確的訊息來,我好安排生意呢。”安碧城笑吟吟地衝重新翻身上馬的二人拱拱手,動作從容而自如,“暫時別過。幾日後水精閣再聚吧。”
金吾衛的中郎將皇甫端華本來今夜是不打算去值夜的。何況原本,他等人剛遠行歸來,旅途勞頓也不該安排此項事宜。加之這位年輕中郎將還多少有那麼些小孩心性,年輕氣盛,平日裡不免有些偷懶。金吾衛大將軍八重雪,脾性言辭間對這位從官是頗有微辭而且多次嚴厲訓斥,但實際上卻也是包容,並沒動過真格的教訓。可今日端華剛回自己府上,還沒和家人見過禮敘過話,更別提休息,就被急急派來的人尋去宮中,說是今夜特殊原由,值夜人手不夠。
若在平日,端華一定早不耐地大聲抗議,末了再腹誹八重雪許久。但今日他只是略想了想,居然沒問原由,也沒說什麼就取了佩劍,徑自往宮中去了。
月上中天,殿堂之上宴飲也已經結束,皇甫中郎將抱了佩劍,在宮城外沿的牆下踱著步,看著三兩赴宴回來的朝臣來去。夜風徐來,滿天朗星。這風自然是無法與江南之地的風相媲美,那裡的風是溼潤綿軟的,……就像琅琊柔軟雙唇的觸感。
“嚇!”猛然間失了神,肩膀被狠狠一拍,端華驟然回過身去,足尖一點連連後退幾尺,鏗啷一聲清越的龍吟,閃著寒光的青鋒已是一半出了鞘。“你——哎……是你啊,橘,你要嚇死我?”
“你也未免太緊張了吧?江南不是個好地方嗎?怎麼像是打了仗回來一樣?”橘把按在刀柄上的手收回來,神情很是不解。
“沒……沒什麼。”自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