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所有的聲畫撲面而來,她重又置身其中
好在李嬤嬤今個兒著實高興,也不用黛玉問話,自顧自地坐在黛玉跟前的小凳上說得起勁。原為著寶玉要進學的原故,按規矩過年後李嬤嬤作為奶孃就要退出去歇著了。不想寶玉房裡如今出了這事兒,老太太震怒之餘,雖打發了兩個教養嬤嬤,卻是親口“返聘”了她,仍讓她進來照看著寶玉屋裡,更是給了她柄“上方寶劍”:若寶玉屋子裡有任何不是,只管回了老太太去,老太太的原話是“……沒得寶玉被這等不乾不淨的小蹄子給帶壞了。”——李嬤嬤身邊奶孃,本算是半個主子,應在寶玉屋裡得頭一份尊重,可實際上她素日可沒少為這些丫頭受寶玉的氣,也就黛玉還肯為她說兩句話。如今既得了這天大的臉面,少不得要來與黛玉擺上一擺……
黛玉笑盈盈地應著李嬤嬤的話,又示意身旁紫鵑給李嬤嬤續茶。復向李嬤嬤問道:“怎地老太太忽忽地動起氣來?”
李嬤嬤假意嘆了口氣,道:“也是這幫小蹄子平日裡被寶玉縱得太沒上沒下的,竟在老太太跟前也失了規矩。老太太給氣得不輕,當時就攆了為首的襲人,又將綺霰幾個各罰了三個月的例銀。”
想來這就是此事的官方說法了。黛玉暗道,還是老太太思慮周到,襲人原是她的人,若是伏侍寶玉出了差錯,倒是她老人家識人不明,倒不如說是衝撞了她老人家。罪名也重,也只是襲人自個兒行為不當,全沒有寶玉什麼事兒。又是連坐一片,倒真讓不知情的人瞧不出什麼來。
黛玉瞧著李嬤嬤那掩不住的得意,不由嘆了口氣……卻才想起紫鵑一直不曾動作。黛玉不由側頭望了紫鵑一眼,才發覺她捧了茶壺失了魂般呆在一旁。當著外人的面,黛玉也不便說什麼,只得輕咳了一聲,紫鵑這才回過神來,上來添了水。
李嬤嬤絮叨了半日,方才神清氣爽地要告辭,黛玉想著往日裡與她共同對付寶玉的情份,倒不好不提點她些,“……寶玉素來是個長情的,且又慣常極維護女孩兒。襲人伏侍他多年……如今這一下子熱刺刺地去了,倘若他下學回來知道了,還指不定是要鬧成什麼樣呢。可要勞煩嬤嬤多費點神了……”
黛玉這話雖輕淺,卻正在點子上。但凡知道寶玉性子的,不由都皺了眉。李嬤嬤的歡喜勁立時就去了五分,且又眼看著天色不早了,寶玉眼見就要下學了……往後的得意還得等過了今日這關才行呢,李嬤嬤終於認識到難度所在,忙忙地辭了黛玉一徑想法子去了。
兩人一走,黛玉就蹙了眉轉眸來看紫鵑。紫鵑此時已回過神來,見黛玉瞧她,遂低了頭輕聲道:“……老太太多少年都不曾發落過人了……”
潤妍不由嘟著嘴道:“又沒聽著挨罰又沒聽著板子聲,有什麼嚇著了的。”她們素來不大待見襲人,今日沒瞧見她什麼熱鬧,心下甚是不以為然。
紫鵑白著臉撇了她一眼,聲音仍是低低的,“若是挨頓板子倒也沒什麼,只這麼不聲不響,也不知打發到哪兒去了才……”
月梅聽了一豎眉哼道:“誰讓她妝狐媚子了?自己不尊重,安著壞心要往下流走,可怨不得別人。憑她被打發到哪兒,都是她自找的。”
二小隻是年幼經得少,現下聽得她兩人這般說法,略想一想也都沉默了下來——身為奴才,打罵責罰都是輕的,就是打死了,也算好的,可若是被賣得不知去向……她倆都是家生子,雖知道這個意思,卻是頭一回見識這種事兒。
春柳在旁扯了月梅的衣袖,勸道:“你少說兩句……”又向紫鵑道:“許不過就是打發出了這院子也未可知,等一會子老太太氣消了……就知道了……”
紫鵑輕嘆了口氣,“原聽我爹孃說起過,還是我娘在跟前那會子見著老太太發落過回人,說是直接就叫了人伢子進來給領走了,連銀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