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的侮辱之言,怒氣反消,昂首挺胸回答道:“大元左丞相,身負輔佐忽必烈陛下北征之責的呼圖特穆爾尚未凍死,在帳外等候陛下召見!”
“沒死啊,那就給朕滾進來吧。來人,煮幾碗羊肉湯來給糊塗蟲暖身子!”忽必烈在大帳裡笑著吩咐。
幾個侍衛暗暗擦了一把冷汗。從笑聲中,他們判斷出忽必烈已經消了氣。有人趕緊跑去安排御廚做湯。有人快步上前,討好地替呼圖特穆爾掀開帳簾。
金帳內點著高價從福建走私來的火爐。上好的白炭在精工細做的鍍銅火爐內泛著藍光,將整個帳篷烤得溫暖如春。呼圖特穆爾身上鐵甲太冷,進得帳來,立刻掛上了一層霜。襯著他白色的霜眉,白色的冰鬍子,活脫脫一個雪人形象。
看到呼圖特穆爾被凍得如此狼狽,忽必烈亦有些心軟。吩咐人趕緊取來一套火貂皮大衣來,換去呼圖特穆爾身上的鎧甲。待一切忙碌完了,讓人給呼圖特穆爾在火爐旁搬了個包了羊皮的軟凳,笑著說道:“坐下吧,左相大人。沒想到呼圖特穆爾如此有種,冰天雪地非要逼著朕服軟!”
“微臣不敢!”呼圖特穆爾趕緊從軟凳上跳起來,躬身說道。他的身材比忽必烈略高,內侍們拿來的火貂大衣有些小,穿在他身上顯得分外拘束。
“去,給丞相拿一套合適的皮衣來!”忽必烈扭頭向內侍吩咐,然後走到呼圖特穆爾面前,拉起他凍得已經發紫的雙手,說道:“朕知道你忠心耿耿,但你知道,朕今天為什麼動了殺機麼?”
呼圖特穆爾感覺到手掌間傳來一陣溫暖,抬起頭,看見忽必烈雙目中沒有半分殘忍之色,有的,只是深深的憂慮。
“臣,臣見識短淺!”本來衝到嘴巴的諫言,被呼圖特穆爾硬生生嚥了下去。目光與忽必烈的目光相對,誠懇地回答:“但臣受伯顏與董大之託,不敢忘記身上職責!”
“呼圖啊,這就是朕欣賞你的地方。如今我大元朝廷,還有幾個臣子記得肩頭的責任!”忽必烈長嘆一聲,說道。放開呼圖特穆爾,走到書案邊,抓起一疊報紙,指著上面的文字搖頭苦笑。
那是一疊來自福建的盜版報紙,頭版一段文字,是書生們關於政府,即朝廷職責的一段辯論。起因正是為了大宋水師出征葛朗的事情。一派人認為,為幾個商人向一個國家宣戰,是瘋子行為。更多的人卻根據約法指出,保護治下百姓不受人欺負,是朝廷應有的責任。
這種報紙,呼圖特穆爾帳篷裡也有許多。如今福建那邊有了水力印刷機,報紙印刷成本大大降低。加上文天祥又不因言而罪人,在抱有各種目的的幕後人物支援下,很多民間報紙如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上邊的內容從國家大事、儒林是非、商業資訊一直到誰家丟了一條狗,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所謂行家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一般百姓看了福建那邊的報紙,頂多是冒著被殺頭充軍的危險圖個新奇,而忽必烈、呼圖特穆爾這些大人物,卻能報紙上的蛛絲馬跡中,分析出福建政局的變化來。
“約法誕生才三個月,已經有無數人引之為經典。呼圖啊,你想過沒有,文天祥什麼時候,會突然從福建大舉殺出來!”忽必烈敲打著報紙,低聲問道。
“最慢是明年春夏之交,若快,天氣一轉暖,就有可能兵出江西!”非隨機應變的問話,呼圖特穆爾向來能從容應對。
從南方來的報紙上,他已經清晰地分析出了達春撤離後的大半年來,文天祥做事的軌跡。
文賊先是高調宣佈,準備推廣選舉,藉此激起各方勢力對新政的關注。然後,文天祥以退為進,放棄選舉,轉求約法。在一切皆由選舉這種荒唐治政方式壓力下,殘宋各方接受了約法大會。不知不覺間,就掉進了文天祥精心準備的圈套。
忽必烈君臣不知道在福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