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兩廣發生的很多事情是文天祥無力控制的。現在的很多決策,已經背離了文天祥的初衷。很多情況下,都是大都督府不得不與各方勢力妥協的結果。從忽必烈君臣這些旁觀者的角度上看,大都督府的每一步都彷彿經過了精密的計算,步步進逼,以不流血的方式,將殘宋各方勢力重新整合為一體。
如果文天祥在北元注意力轉向遼東後,立刻不顧一切北伐,恢復杭州。忽必烈反而不會感到緊張。因為當時殘宋內部矛盾猶在,文天祥即便拿下了兩浙,甚至拿下半個江南,都不過是曇花一現的強大。待大元從北方騰出手來,可以利用殘宋內部矛盾,將宋軍各個擊破,挽回整個江南戰局。
但文天祥卻有條不紊地,先透過約法平衡內部矛盾,將軍政大權盡握在手。然後透過科舉與推舉並行的手段,最大承擔爭取了民間的支援。接著透過改變官制,一舉革出了大宋多年遺留的冗官問題。再接著整軍,將野戰兵馬與地方兵馬區分開來,各自承擔不同的職責。透過這令人眼花繚亂的幾大步,福建大都督府已經取得了質的飛躍,推動著今殘宋也慢慢從大元的重擊下恢復了元氣。眼看著破虜軍後方穩固,文天祥羽翼漸豐,而大元卻曠日持久的陷在遼東,忽必烈君臣深深感受到了什麼叫做養虎為患。
“這正是朕一直擔心的,與文天祥這頭老虎比起來,范文虎只是一條狗,而達春是個倔驢。他們兩個,守不住江南啊!”忽必烈長嘆著跌坐於椅子內,舉著另一頁報紙讀道:“興宋軍改名叫警備軍,軍餉與破虜軍相同。平素負責維持地方治安,剿滅盜匪,訓練新兵。破虜軍退役或傷殘將士,可到警備軍任職,而警備軍每年必須提供一萬以上合格新兵,補充入破虜軍各部…”
呼圖特穆爾的臉色慢慢凝重,這段話,他也讀過,開始只是覺得這是文天祥收攏興宋軍和各地豪傑的一種手段。現在,聽忽必烈重新讀過,突然覺得,其中含義不那麼簡單。
大元能橫掃天下,靠的就是數萬精兵。透過怯薛軍培訓軍官,透過部族武將私兵培養合格戰士。軍官和私兵組合起來,就是一支無敵雄師。
文天祥在邵武設立有指揮學院,招收士兵中表現優異和百姓中身體強健且識字的人在裡邊培訓,無疑相當於大汗的怯薛,甚至比怯薛培養制度還高效些。而警備軍,就相當於諸侯的私兵,精兵勁卒的培養中心。透過警備軍和破虜軍之間的雙向交流,殘宋的軍隊會越來越強,越來越有經驗…
這是一種新制度,全新的軍官與士兵培養制度。呼圖特穆爾感到汗水從額頭上滲了出來,如果大汗是為了儘快結束遼東戰事而進行屠殺,自己今天的勸諫的確很沒有眼光。丟了遼東民心,不過丟了一省之地。陷在此地任由文天祥一天天發展壯大,卻會丟了整個大元山河!
“陛下…。”想想大元山河,再想想即將死在葉李屠刀下的蒙古同胞,呼圖特穆爾突然覺得,自己真的不適合坐在左丞相的位置上。
“呼圖啊,你真的以為,朕是聽了葉李幾句讒言,就對自己的族人痛下殺手麼?你真的以為,朕做此決定時,心裡不痛麼?”忽必烈長嘆一聲,問道。
“臣不敢!”呼圖特穆爾擦著臉上華開的霜氣和汗水,低著頭回答。救不下附近的蒙古部族,他心裡感到非常難過。
“你原籍遼東,朕知道,命令一下,你的族人難免會受到牽連。那乃顏又何嘗不是黃金家族,朕還與他是骨肉至親呢。可不痛下殺手,咱們在遼東要打到何年何月去?阿合馬日日給朕寫奏摺,說後方拿不出更多錢糧。各地反叛力量又牽制住了河北等地兵馬,讓他們無暇南顧。朕是想了好幾個月,才下得這個決心啊。當年董大獻給朕最後一策,你還記得麼。你真的以為,董大僅僅給朕的遺言,僅僅是如何排程兵馬麼?”
“臣,臣…”呼圖特穆爾結結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