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國家概念沒出現前,陳宜中的辦法尚可以一試。還可以憑藉大宋朝廷的旨意,逼迫文天祥就範。而如今國家概念已經逐漸形成,朝廷若再苦苦相逼,只會把自己逼到天下豪傑的對立面上。
到時候,無論是陳吊眼還是鄒鳳叔,隨便有人拿件黃袍向文天祥身上一披,大宋朝命運就算完結了。憑著文天祥這幾年的政績和戰功,會有無數儒者們站出來,引經據典地論證文家取代趙家管理天下乃屬天命所歸。
作為儒者的一員,鄧光薦對儒生人格的軟弱性和媚強心理,有著清晰的認識。
“國家,那不過是有些人苦心積慮製造的惑眾之言罷了。子曰:…”御史大夫葉旭見陳宜中被鄧光薦的話逼到了死角,上前強自分辨道。
“子曰,如今之世,諸侯殺君若割雞!”鄧光薦沒好氣地調侃道。博覽群書的他最討厭這種張口子曰,畢口詩云的傢伙。聖人之言博大精神,但聖人之言卻未必把什麼情況都概括進去了。爭天下講究的實力,而不是比誰更會掉書包。
陳宜中等人‘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畏懼地看著突然發作起來的鄧光薦,不知所措。大夥之所以敢這麼鬧,憑藉地就是對文天祥不會真正造反的信心。如果文天祥真的提刀反向,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都需要考慮一下是否換一個皇帝來效忠。
“宋瑞不是為了奪天下,諸位心裡應該比我清楚!”鄧光薦被眾人的表現氣得苦笑不得,冷笑幾聲,獨自向前走去。
“鄧,鄧大人!”陳宜中跟在後邊叫道,他不願意與鄧光薦鬧僵了,更不願意在事態未明前,憑空多出一夥敵人。
“宋瑞如果真的要奪權,他何必派人冒著風浪來救陛下出海。若當日陛下自沉於崖山,宋瑞隨便立個傀儡,現在哪裡還有你我現在說話的份兒!”鄧光薦轉過身來,對著陳宜中大聲分析道:“宋瑞有心問鼎,亦不必召開這個約法大會,直接效仿一下我朝舊事。難道蘇家、方家和天下豪傑,還會在乎柴家的孤兒寡母何處安身麼?”
“這?”陳宜中汗流浹背,遲疑道。當年陳橋驛,趙家天下就是如此從柴家奪來的。同樣是武將功高,同樣是朝中只有孤兒寡母。
並且,從追隨者的口中,陳宜中得知,幼帝趙昺似乎對苗春的教導旅有非常特殊的好感,到了流求後,宮廷侍衛中的各級軍官就都換成了教導旅戰士。這些人中,自然效忠文天祥的比心懷大宋的多。此刻行朝最大的依仗江淮軍已亡,如果文天祥突然發難,恐怕朝廷連一絲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諸侯殺君若割雞,話聽起來尖利,對照此刻情形,卻一點兒也沒有錯。
想到這,陳宜中終於明白了陸秀夫等人為什麼任由文天祥“胡作非為”而不從中阻攔。並非二人沒看出其中危機,而是二人早就明白了,行朝根本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制約文天祥。他感覺兩腿發軟,悲從心生,不由自主地向鄧光薦拜了下去,以頭搶地,哭道:“帝師,萬歲與你有師徒之義,望帝師念我大宋歷代陛下之恩,救萬歲一救!”
“起來,起來,快快請起!”鄧光薦沒料到陳宜中突然玩了這樣一手,慌忙伸手去攙。邊拉陳宜中起身,邊安慰道:“依我之見,約法既成,則陛下之位可安。若無約法,我輩反而日日如履寒冰!”
“帝師,此言何解?”陳宜中抽了抽鼻子,拉著鄧光薦的手問道。事到如今,他真的手足無措了。
幾個追隨者紛紛側過頭去,連連嘆氣。剛才那一瞬,對陳宜中個人而言,不過是突然失態。對他們整個個派系而言,則是徹底崩潰,從此再無力量和領軍者與其他派系競爭。
“凡之人,即便有不臣之心,有人敢公然宣之於口麼?”鄧光薦低聲問。從陳宜中的方才的舉止上推斷,此人心裡除了權力**外,還裝著大宋天子,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