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掙扎著豎起腦袋,聽著聲音,“撲通撲通”,這是什麼?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自己的心臟怦怦亂跳,傳到耳朵裡。然後又聽到聲音,感到了動靜,周身一片刺痛,千百件長刀亂箭招呼到身上,地獄一樣的痛楚。
難道……難道……它想著,難道自己早就死掉了,只是不知道而已。那這裡是哪兒?還有那個人類女人,也是夢境的一部分嗎?它已經分辨不出虛幻和現實的區別了。
實際上這時它已被掘出土地,身體猛然裸露在空氣中,冷風吹到身上,比針刺更加痛苦難忍。
它不敢睜開眼睛,它害怕看清自己在什麼地方。
爪子無力地滑下,“啪”的一聲撞在硬邦邦的東西上,它費力地張開眼睛,漫天的星光下,那人類女子取出匕首。
那動作實際上迅疾無比,但在它眼裡緩慢成一格一格的。它看著那匕首在夜晚的月光下反射著柔波盪漾的寒光,看到那匕首慢慢接近自己。它無能為力,看到那匕首刺入它的咽喉,最後一刻,它身上溼漉漉的,黏糊糊的。它奮力瞪著她,那是一張它一輩子也不會忘卻的臉,然後腦袋一歪,死去。
野狐蠱從未流傳於世,即使是苗疆地帶專門養蠱的人家也不一定聽說過,主要就是困在難煉成。
想那苗疆地處僻野,要什麼古怪毒蟲毒物找不到,但要找到一隻通靈性的野狐極為不易。這是其一。其二,埋野狐入土時,火候難以掌握。若埋得過深,那狐狸當場便窒息而死,自然不能成蠱。若埋入太淺,野狐狡猾萬狀,自然會等待人不在時,偷偷破土而出。再者,即使野狐當時不死,要捱過七七四十九日,亦不是容易做到的。野狐大多頂不過十餘二十日便一命嗚呼。最後天時地力人和齊聚,煉成此蠱,蠱主也要萬分小心。蓋因為野狐野性難馴,又死於蠱主之手,一股怨氣難發,雖為蠱主控制,若反噬其主之心,一日不會消散。而煉蠱成功後,蠱主一生只要有一口氣在,就不能擺脫蠱狐,稍有不慎,就會被蠱狐所害。所以千百年間,聽過此蠱之人甚少,煉成此蠱的更是聽也沒聽說過。
她將汩汩流瀉而出的鮮血一滴不剩地喝下,溫熱腥苦的液體喝進嘴裡,腥羶欲嘔,但她仍然喝得非常仔細小心,決不漏下一滴。
已經走到最後一步,說什麼,她也不能失敗。
月光下,三步之外一具骨骼俱全的骷髏在微微反射著寒光。
她抽一口氣,緩步走到骷髏面前,那骷髏骨節纖白,不知生前如何瀟灑倜儻,死後只得白骨一堆,黃土一?。由此想來,如何的榮華富貴,如何顛沛流離,到頭來都只剩下一副骨架,光禿禿地看不出美醜善惡,聰明愚笨。倒是公平得很。
她緩緩伸出瑩白一截手腕,另一手持匕首,飛快在腕上深劃一下。寒光一過,腕上已經猩紅一片。鮮血如泉水湧出,濺落帶骸骨之上。奇的是並未滑落到地上。那骸骨箱黏土鑄成,血水一滴下去,即刻消失在骨骼間,一點痕跡不見。盞茶工夫,她的臉色慘白如燭,恍惚間,竟以為那骸骨站立起來,張大空洞的口,伸出粘膩腥臭的黑舌,纏繞著索取無盡的血液。
第7節:青狐
她忙一定神,方才摒退幻象。她血流過多,已很難支援,但眼下骸骨毫無動靜,書中又沒有寫明血液多少適宜,若不多流些,怕功虧一簣。心裡躊躇,終於放開左手,任鮮血繼續淋漓而下。
那具骸骨突然煥發出湖水一樣搖曳的光澤。
如同巨大的喝飽鮮血的水蛭,散發著透明的水紅色光澤,詭異的畫面讓人生出嘔吐的慾望。一道道殷紅色如蚯蚓的血管緩緩浮現在骨骼之上,如瘋狂生長的野草蔓藤,一圈圈擴散開,佈滿整個骨架。
空氣中又開始瀰漫血腥味。她想,這個味道怕是一輩子也無法從鼻端揮去了。
然後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