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雄驀地睜開了眼,眸中是極其複雜的情緒,震怒、驚駭、恐懼,然而他看到的是一雙漠然的眼睛。
彷彿毫無波瀾,又在最深處洶湧著鋪天蓋地的恨意。
那一雙充滿著複雜情緒的眸子,最終變成了一片灰暗。
一代暴君,死在了自己龍床之上。
越華容閉了閉眼,眼角滑落一滴晶瑩的淚珠,低聲呢喃,“爹孃、哥哥嫂嫂,侄子。。。希望你們不會等太久。”
時間緊迫,越華容顧不得緬懷,從懷裡掏出一個深色的帕子,捂著簪子插著的地方,快速的拔出了簪子,那帶出來的血就落在了帕子上。
越華容把帕子放在了心房處,又掏出一條帕子,把竹簪子上的血擦乾淨,再把帕子放在上面,而後給陳雄蓋上了一條薄被子。
他手腳利索的把青絲重新綰好,站起身低頭仔細的檢視自己身上,發現沒有一滴血跡,滿意的點點頭。
他退了出去,往外走時遇到了陳雄的隨侍太監,對方微微帶了笑容,“越郎君伺候聖上睡著了?”
越華容神色鎮定從容,“是,聖上睡著了,我趁著聖上今兒心情好,得了應允,讓我出宮一趟買點我日常慣用的竹木香。”
在陳雄身邊近兩年的時間,越華容已經可以得到出宮的准許,一兩個月他就會出宮一次,隨侍太監也是知道的。
隨侍太監沒有絲毫懷疑,笑著把自己腰間的腰牌摘下來遞給他,還笑著道:“那越郎君記得早點回來,聖上身邊可離不開你呢。”
聖上對越華容的厚待滿朝上下都是知道的,北闕殿的宮人更是知道有越華容在聖上身邊,好歹能在他發脾氣時勸一勸。
越華容微微頷首,“那我去了,很快就會回來。”
隨侍太監不疑有他,目送他離去,想著趁聖上歇午覺時也回自己屋裡躺躺,還沒走到屋子前呢,就被小黃門攔住了。
“公公,這是內府那邊打發人送來的冰盆。”
隨侍太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詛咒了一句,“這該死的鬼天氣!”
不敢耽擱,轉身示意小黃門跟著他走,等來到內殿之時,輕輕推開了門,從小黃門手裡接過冰盆,輕手輕腳的往內室裡頭走,才把冰盆放下,鼻間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循著味望去,隨侍太監嚇得目眥俱裂,跌跌撞撞的上前炸著膽子探了探呼吸,呆愣片刻,猛地醒過神來,又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著,他的面色白得可怖,嚇壞了一眾北闕殿的宮人們。
宮人們只聽到一句“是他,一定是他害的,要攔住他”的話,眨眼就不見了隨侍太監。
越華容看著近在遲尺的宮門,鬆了一口氣,又快走了幾步,把手中的腰牌遞給宮門的禁衛。
禁衛也認識越華容,對他點頭示意,側開身,越華容就往外走去。
走出了十來步,越華容提著的心逐漸放下來,腳步又快了幾分,既殺了仇人,又出了宮,他心中實在喜悅得厲害。
“攔住他!攔住他!越郎君殺了聖上!越郎君殺了聖上!”
身後驀地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越華容面色一變,撩起袍子就跑了起來。
禁衛同樣也面色一變,見到隨侍太監面色蒼白的跑過來,再聽他口中的話,禁衛見著跑起來的越華容,想都不想,同樣跑了上去。
越華容再怎麼練過氣力,也比上禁衛的腳程,眼見還有幾步就追上,禁衛停住了腳步,手上一擲,長槍呼嘯而出。
越華容的腳步停下來了,低頭看了看穿過自己身體的槍頭,無奈的嘆息一聲,“還以為能去找你了呢。”
聲音充滿了遺憾。
他從懷裡掏出姜元羲送給他的印章,看著印章上刻著的“餘生安好”四個字,他嘴角溢位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