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唔……有意思。”祝童再次低頭看棋。
陳老和範老的水平著實有限,且都是喜歡廝殺的主;剛才祝童想得深奧了,現在看去才品出些味道。
觀棋勢,棋盤中央的對殺呈膠著狀。陳老的白棋圍住黑棋一隻孤軍,按照常理,孤軍處於絕地很難做出兩個眼成活。陳老的白棋也並不安穩,他太貪心,放棄邊角圍出好大一塊中空,逼著黑棋打入破空。
如今的態勢是,黑棋放出生死劫,逼白棋選擇。
陳老只有兩個選擇,要麼退讓,讓黑棋的孤軍做活;要麼放衝來救援的黑棋進來,消解吃掉黑棋孤軍,然後冒著以半壁江山被毀的危險拼個魚死網破。
範老付出的代價是,右上角的黑棋。
“如果下不出的妙手,黑方將難逃全軍覆滅的厄運。如果是我,也會這麼下。”祝童捏起一枚黑子拍上去;“反正是個死,拼就拼個痛快,決不妥協。”
陳老沒有搭話,提掉右上角的兩顆黑子消劫。祝童緊跟著大飛,棋盤上風起雲湧,黑白兩條大龍扭成一團。可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派亂戰的局面。
半小時過去了,陳老“啪!”地一聲,拍下一顆白子,悠然道:“你輸兩子。”
“本來就是死局,小輸為勝。”祝童投子,又道:“不是我輸了,是範老輸了。”
“不錯,正是範老輸了。可嘆了,一世英名!槍林彈雨沒要他的命,疾風驟雨沒擊倒他,最終卻被一個牙牙學語的胖孫子打垮了。”
陳老話裡有話,祝童不敢插言,靜靜地聽著。
“我和他相識於牛棚,風風雨雨地走過了四十年。我的話,他總會考慮的。這次,他竟然丟下個殘局走了。我勸他不該在這個時候走,他說……他說……算了。李先生,你打算怎麼做?有需要我老陳幫忙的地方,不必客氣。”
祝童有點受寵若驚,陳老到這裡一年多了,從來都是以“你”或“喂”來稱呼他,叫李先生還是第一次。
六、兩老殘局(下)
祝童給陳老倒上杯酒,自己乾脆拿著酒瓶灌兩口,說:“如果陳老是為了望海醫院,大可不必了。把望海交給華夏一是不想便宜別人,二是隻有華夏能抗得起來。要感謝的是應該是我。”
“你就不問問我能為你做些什麼?”陳老慢慢抿著酒,問。
“陳老沒有與範老一般在這個時候離開,就足夠了。”
“瞧瞧這個。”陳老從口袋裡取出一隻珠圓玉潤的負桃玉猴;“以你的眼光看,它價值幾何?”
祝童接過把玩,入手就感覺不凡。玉猴高不過兩寸,身段窈窕頑皮靈秀。奇就奇在,雕著巧妙地利用玉猴的身體動作,雕出了七個或大或小的透空孔,呈勺子狀,暗合星圖北斗七星的陣勢。
“小子不敢亂講……”祝童沉吟片刻,才說;“這是老物件,三十萬總是有的。”
“確實是老物件;”陳老接過玉猴,愛惜地把玩著;“可它只是老物件的一部分。蘇總監來看你幾次了,沒敢打擾你。她說你還沒吃午飯,喏,我讓她放那裡了。你餓了吧,吃飯去,聽老頭子講個故事。”
祝童早看到花架下襬著個食盒,也確實惡了。聽陳老如此說就不在虛偽,拿過食盒邊吃邊聽陳老講故事。
原來,這隻玉猴本是一件大型玉雕群猴獻壽中最不起眼的組成部分。文革時,陳老被下放到五七幹校勞動改造。幹校里人員繁雜,多是歷次運動中被清理出的走資派,和一些反動學術權威。
陳老與範老就是在那裡結識的。
幹校建立在一座廢棄的祠堂裡,陳老和範老都屬於第一批來的,為後來者整理、建設房舍就成為他們的勞動改造中理所當然的事。
兩人年紀相仿,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