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過白琅那一夜的情形——倘若不是林氏正巧碰到她睜眼,白琅便不會趕來,而白琅不來,她的傷處不處理,只怕此刻已然沒命了。
秦念自然知曉林氏這麼上趕著巴結她是為了什麼。無非是為自己的孩兒考慮,希冀能靠著她回到京城罷了。可無論林氏是出於什麼心意做下這些事,她對自己的好卻是真的。
對你好的人,加倍對她好。對你不好的人,便要他過得格外不好。
只是,叛軍的頭子,當真是她現下想起來仍恨不得挫骨揚灰的那位麼?若果然是他,聖人將她派到這裡來,又是什麼用意?
她猜不透這一局,卻在兩個多月後聽說了西突厥出兵,直越金山鏡水,痛擊漠北汗庭的訊息。
突厥分東西兩部,西突厥歸附天丨朝,東邊的族人便與他們不睦。而西突厥的可汗,在秦念小時候也曾入朝,還親手抱過她——那位高大英俊的可汗,是她爺孃的舊交。據說年輕時曾在□□遊歷,是個最聰穎不過的胡人。
而落鳳郡內,天軍將士也不眠不休疾行兩夜,拋下尚且四處活動的叛軍不顧,揮師北征,將接近□□邊境的七八個突厥部落盡數驅逐。之後歸返落鳳郡,又“不知怎的”撞上了正巧北上的叛軍主力,一戰斬首萬餘。
落鳳城內,說書的人將這一段編出來,講得當真眉飛色舞。那西突厥的可汗是如何忠義,天軍的將士是如何威武,直打得東丨突厥那些不可一世的騎兵與喪盡天良的叛軍落花流水倉惶逃竄……
說得便好像戰亂已然被徹底消弭了一般。
而秦念卻分明知曉,她的堂兄回府之後,將軍府議事房的燈燭時常徹夜不息。
連白琅也時常到得天明才滿臉疲態地回來,在她身邊躺下,最多不過親親她額頭,便沉沉睡過去了。
這些“大捷”,其實不過是真正的大戰開始的徵兆罷了。
每一個平靜的清晨之後,跟隨的都未必是一樣平靜的黃昏。
第 087 章 逐殺
戰爭是在多半個月之後開始的。那個早晨,北方的烈日還來不及烤乾整片天空,城中校場上便立滿了軍容嚴整的將士們。
秦悌與白琅,並先前守城,之後又頂替白琅去了大營的劉副將皆立在點將臺上。秦念在臺上一個極不招人眼目的地方站著,然而她卻分明感覺得到,很有些人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她在軍中,是一個誰都不能忽略的人物。健兒們未必會信服她的武功,然而一個女人,能和他們這般千里北征,殺伐決絕,甚至能做出獨身誘敵敢跳崖殉國的事兒,便實在不能再以看待尋常婦人的眼光去看待她。
更況她先前也做出過力挽狂瀾死守落鳳城的事情,再況她還長得極漂亮。
她不能肯定軍士們如何評述她,只知曉,如若叛軍背後的那個人當真是廣平王的話,他一定知曉她就在此間了。
從被俘的叛軍士兵的口供中,她知曉對方的領袖恍惚是一個出身極高貴的人,甚至是原本該做上皇帝的人——用來吸引這些個叛軍士兵的好處,正是今後他做了皇帝便許他們富貴榮華。
若不是皇族的血脈,出身再高貴,只怕也不敢吹這樣的牛。而皇家旁的王們,又有誰敢這麼頻繁地和天軍對著幹?須知,指揮前線的戰鬥,總會有書信往來。彼人若是在京中住著,皇帝怎會不知訊息?
一切的一切,都叫秦念越發相信彼人正是廣平王了。
且不管他是怎麼活下來的,也無論他是怎麼長進到會用“兵法”這種高深的東西的,總之,他活著,她就一定得殺了他。
而如今天軍兵鋒所向……廣平王要憑藉一群已然失去了突厥人支援的烏合之眾來對抗揮師北上能打到突厥汗庭的天軍精銳嗎?那實在有些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