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想著這個,甚至有些佩服他了。這人,都已然算得上是死了一回了,還要這樣鍥而不捨作亂到底,算是怎樣的一種堅韌?
只是,仗當真打起來的時候,再如何心氣兒堅韌,也撞不過刀槍。
秦唸的傷早就不礙她動作了,真到了決戰的時候,哪兒有不鬧著親自上陣報仇的道理?大軍衝殺之時,她裹挾在滾滾鐵騎之中,莫說傷著她,能把她找出來都很是不易——倒是總在她身邊的白琅更顯眼些。他竟穿了一身亮銀鎧甲,在一群黑甲的軍士中間,搶眼得簡直不像話。
說來旁人衝鋒悉皆穿成一般模樣,正是怕叫敵人看出端倪挑著主將攻擊。然而白琅偏生要反其道而行之——他和他那幾百名隨身的精銳,衝到哪兒便殺到哪兒,名聲在外,一時之間叛軍潰敗逃命之時都得繞著跑。
白無常這諢號,嚇唬人倒是好用得很……
這一場戰鬥,從天軍將士發起衝鋒,到叛軍全線潰敗,也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叛軍亂到自相踐踏,剎那間便不成樣子了。
在一片亂象之中,獨有一處的叛軍仍在死命拼殺,彷彿在衛護著什麼人。這便如白琅的銀甲素袍一般,醒目得很了。
若是軍威正盛,醒目便不是壞事。若是已然打到了屁滾尿流的時候,再這麼招人眼便是自個兒作死了。眼見得旁的叛軍都跑得飛起煙兒來,偏就這一處的不退,天軍軍士也不顧什麼軍令了,有空的沒空的全往那一處扎堆。
——值得這麼保護的,必定是什麼大人物。若是能斬了此人,該是何等的大功。
但白琅與秦念離那一處還遠,眼見著那邊已然圍了上千人,拼死抵抗的叛軍看著便像是掙扎在漩渦之中的小船一般,白琅竟勒住了馬頭,向跟在他身邊的秦念笑道:“你看,那人想必便在那一處——這功勞咱們倆怕是搶不到了。不能手刃他,你急不急?”
秦念點了點頭。他們這一撥子人正巧是到了一處算不得高的丘陵頂端,倒頗能看到下頭的動向。說她不急,不想親手殺了廣平王,那是假的。容他死裡逃生一回就夠了,這一回秦念是多想把他徹底弄死!
但這距離也實在是太遠了些。
也罷,不去便不去吧。只要廣平王是在那一眾叛軍之中,便斷斷沒有逃生的可能……
秦念想著,眼中卻不經意瞄到了什麼異常,她猛然抬頭望去,卻發現狼奔鼠跳的叛軍軍士之中,有那麼幾個的動靜,不大尋常。
人家都是朝著天軍薄弱的地方逃命去的,跑得恨不得戰馬生出八條腿,自己長出一雙翅來。但只有那幾名叛軍士兵,跑得很是鎮定——或者說,很是譏諷。
不緊不慢的,這是在嘲諷他們麼?
她盯著那一處看,卻不料白琅也看了過去,馬鞭一揚,便道:“那幾個人有蹊蹺!追!”
秦念一怔,眼見著白琅帶著人衝下了山坡,連忙鞭馬跟上。他們這幾百人衝殺的陣勢,目下來看也不算小了,但那些叛軍士兵雖然同樣加快了速度,卻遠未達到狂奔的標準。
這是不怕死?還是另有玄機?秦念竭力在戰馬奔騰揚起的黃塵之中辨認他們的行跡,卻看不出個所以然。直到他們切近,那十餘名叛軍軍士才開始全力逃命。
並沒有人劃分出戰場的位置,能殺人的地方,處處都是戰場。於是白琅便引著這數百人跟著叛軍士兵追了下去。
秦念先前還有些猶疑對方會不會設下了埋伏,然而她仔細回想這一片地方的地勢——那確實沒有什麼可以埋伏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