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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題。我沒有研究過藏書心理學,三言兩語,我說不清楚。我相信,古今中外愛書如命者也不一定都能說清楚,即使說出原因來,恐怕也是五花八門的吧。

真正進行科學研究,我自己的書是遠遠不夠的。也許我搞的這一行有點怪。我還沒有發現全國任何圖書館能滿足,哪怕是最低限度地滿足我的需要。有的題目有時候由於缺書,進行不下去,只好讓它擱淺。我抽屜裡面就積壓著不少這樣的擱淺的稿子。我有時候對朋友們開玩笑說:“搞我們這一行,要想有一個滿意的圖書室簡直比搞四化還要難。全國國民收入翻兩番的時候,我們也未必真能翻身。”這絕非聳人聽聞之談,事實正是這樣。同我搞的這一行有類似困難的,全國還有不少。這都怪我們過去底子太薄,解放後雖然做了不少工作,但是一時積重難返。我現在只有寄希望於未來,發呼籲於同行。我們大家共同努力,日積月累,將來總有一天會徹底改變目前情況的。古人說:“前人種樹,後人乘涼。”讓我們大家都來當種樹人吧。

我的書齋

1985年7月8日晨

最近身體不太好。內外夾攻,頭緒紛繁,我這已屆耄耋之年的神經有點吃不消了。於是下定決心,暫且封筆。喬福山同志打來電話,約我寫點什麼。我遵照自己的決心,婉轉拒絕。但一聽這題目是“我的書齋”,於我心有慼慼焉,立即精神振奮,暫停決心,拿起筆來。

我確實有個書齋,我十分喜愛我的書齋。這個書齋是相當大的,大小房間,加上過廳、廚房,還有封了頂的陽臺,大大小小,共有八個單元。藏書冊數從來沒有統計過,總有幾萬冊吧。在北大教授中,“藏書狀元”我恐怕是當之無愧的。而且在梵文和西文書籍中,有一些堪稱海內孤本。我從來不以藏書家自命,然而坐擁如此大的書城,心裡能不沾沾自喜嗎?

我的藏書都像是我的朋友,而且是密友。我雖然對它們並不是每一本都認識,它們中的每一本卻都認識我。我每走進我的書齋,書籍們立即活躍起來,我彷彿能聽到它們向我問好的聲音,我彷彿看到它們向我招手的情景。倘若有人問我,書籍的嘴在什麼地方?而手又在什麼地方呢?我只能說:“你的根器太淺,努力修持吧。有朝一日,你會明白的。”

我兀坐在書城中,忘記了塵世的一切不愉快的事情,怡然自得。以世界之廣,宇宙之大,此時卻彷彿只有我和我的書友存在。窗外粼粼碧水,絲絲垂柳,陽光照在玉蘭花的肥大的綠葉子上,這都是我平常最喜愛的東西,現在也都視而不見了。連平常我喜歡聽的鳥鳴聲“光棍兒好過”,也聽而不聞了。

我的書友每一本都蘊涵著無量的智慧。我只讀過其中的一小部分。這智慧我是能深深體會到的。沒有讀過的那一些,好像也不甘落後,它們不知道是施展一種什麼神秘的力量,把自己的智慧放了出來,像波浪似的湧向我來。可惜我還沒有修煉到能有“天眼通”和“天耳通”的水平,我還無法接受這些智慧之流。如果能接受的話,我將成為世界上古往今來最聰明的人。我自己也去努力修持吧。

我的書友有時候也讓我窘態畢露。我並不是一個不愛清潔和秩序的人,但是,因為事情頭緒太多,腦袋裡考慮的學術問題和寫作問題也不少,而且每天都收到大量寄來的書籍和報刊雜誌以及信件,轉瞬之間就摞成一摞。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我需要一本書,往往是遍尋不得。“只在此屋中,書深不知處”,急得滿頭大汗,也是枉然。只好到圖書館去借,等我把文章寫好,把書送還圖書館後,無意之間,在一摞書中,竟找到了我原來要找的書,“得來全不費工夫”,然而晚了,工夫早已費過了。我啼笑皆非,無可奈何。等到用另一本書時,再重演一次這出喜劇。我知道,我要尋找的書友,看到我急得那般模樣,會大聲給我打招呼的,但是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