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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慶在黑暗裡垂下頭,原地站了一會,那模樣忽然就像是一隻落寞的野貓了。

然後一陣車燈打過來,它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跳下牆頭,消失在了夜色裡。

燭龍一個眨眼,便是一晝夜,轉眼就到了除夕。

特別調查處的除夕之夜燈火通明,人吃盛宴鬼享香火。

老吳終於得以和他白天那位喜歡雕刻骨頭的同事歡聚一堂,高高興興地敬了對方一根香‐‐當然,對方用一杯裝在骨瓷裡的酒回敬了他,老李這人,總是對骨頭懷有某種近乎病態的執著。

到了後半夜,新年鐘聲已經響過了,喝多了撒酒瘋的人人鬼鬼開始四處亂竄‐‐郭長城趴在桌子上一通哇哇大哭,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哭完,他又旁若無人地坐在一個小角落裡,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塊不知道哪找來的眼鏡布,沒完沒了地擦起自己的工作證,擦著擦著,就滾到了桌底下,睡了個人事不知。

楚恕之、林靜祝紅和大慶圍成了一個麻將桌,別人桌上手邊的砝碼到了貓桌上,會自動變成小魚乾,大慶面色凝重‐‐它只能不停地贏,因為它的砝碼已經快被自己吃光了。

老李不知從哪掏出一根大棒骨,當眾跳起了鋼管舞,桑贊一把拉起汪徵的手,猝不及防地把她拽進自己懷裡,雙手託著她的腰高高舉起,汪徵笑起來,哼出一段來自遙遠時空的小調,與他跳起瀚噶族自己的舞蹈。

幸好光明路4號的大門已經被從裡面封上了,普通人進不來。

趙雲瀾被灌過一圈,坐不太穩當,他的眼睛已經能看見一點東西,但是視線模模糊糊,有點像高度近視的狀態,儘管他連六筒和九筒都看不大清楚,卻依然身殘志堅地眯著眼,把臉貼在桌子上,在大慶身後指手畫腳:&ldo;碰碰碰!&rdo;

大慶用爪子一扒拉:&ldo;碰你媽!沈老師,趕緊把這頭支嘴驢牽走‐‐四條!&rdo;

祝紅:&ldo;對不住,胡了。&rdo;

趙雲瀾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打大慶的腦袋:&ldo;你看,不聽老人言,吃虧不花錢吧!&rdo;

大慶心如刀絞地看著自己的小魚乾被拿走變成了砝碼,氣得引頸咆哮:&ldo;快領走!&rdo;

沈巍笑著走過來,彎下腰抱起趙雲瀾,輕巧地把他拖起來拉走了,好像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也好,百十來斤重的大漆盒子也好,拎在他手裡,都像隨手夾走一本薄薄的舊書。

祝紅欲蓋彌彰地低下了頭故意避開他的目光。

沈巍坐在沙發上,讓趙雲瀾枕著他的大腿躺下,伸手輕輕地按摩著他的太陽穴,低聲說:&ldo;閉眼,眼睛還沒好,別硬看東西,傷神。&rdo;

趙雲瀾無比幸福地閉上眼,含含糊糊地說:&ldo;再給我溫一杯酒吧。&rdo;

沈巍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一時沒聽見。

趙雲瀾就睜開眼,透過模糊的視線,他發現沈巍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一角,正在發呆。

趙雲瀾心有九竅,一轉念,立刻就明白了,抬手拉了拉沈巍的領子,小聲說:&ldo;幹嘛,見公婆緊張?&rdo;

沈巍回過神來,伸手順了順他的頭髮,好脾氣地沒和他計較,只是輕聲說:&ldo;為人父母的,總是希望子女一世安康,妻子和美,你冒冒失失地帶著我去,連年都不讓二老過好,是不是太……&rdo;

趙雲瀾攥住他的手,閉上眼睛‐‐自從他恢復視力,天眼也似乎受到了俗眼的影響,別人的功德字他看不見了,但他總是記得那天看見的,潮水一般淹沒在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