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皮見蕙娘不置可否,便笑著搪塞了過去,下午果然隨這群商人去了此兩處地方,果然是屋舍狹小、門面低矮,看不出什麼得趣的地方,光說這些建築和路邊平民的穿戴打扮,日本的貧瘠真是一目瞭然。桂皮也是知道蕙娘上船的官方目的的,因便和蕙娘低聲說道,“雖然不知道朝鮮那邊情況如何,但只看江戶,別說京城,同蘇州、廣州都沒得比,就是南洋都有些城市比它繁華……盛源號未必能看得上眼呢。”
蕙娘點了點頭,也是若有所思,她隨口道,“財不外露也是有的,據說朝鮮漢城比這裡還小,但是朝鮮的大商人其實也還是能撐起一間票號的……江戶的大商人有錢沒錢,不是這麼看的。”
桂皮這下才明白蕙孃的意思,他道,“啊,您說晚上去那吉原,原來是為了……”
蕙娘掃了他一眼,不輕不重地道,“不然呢,我要上青樓,跑到海外來上?京里名館難道還少了?”
桂皮摸著頭嘿嘿地笑了,又低聲嘀咕,“若就是這個,您不如在屋內休息,我隨他們去就行了。恐怕那場面不堪,衝撞了您呢……”
蕙娘道,“如是你媳婦陪在我身邊,倒也罷了,你這個人,看似機靈,可畢竟沒處理過商業上的事,有些事你是看不懂的。”
若說從前,桂皮對她還是敬多於怕,那經過這連番風雨,他對蕙娘是真的心服口服了,見蕙娘執意如此,雖說明知此事若傳揚出去,必定惹起軒然大波,也只好嘟囔幾聲,認了下來。
一整個下午,蕙娘都在下町的繁華地區遊走,等晚飯時分回了宿屋,才又和這群商人會合,此時她的態度已經隨意得多了,同那些人也搭了幾句話。幾人均都受寵若驚,大家互相介紹過了,才知他們是上岸來和幕府指定的幾間商家交割貨物的,換句話說,也是大秦指定的皇商出身。說起來各自的家族,蕙娘也是有所耳聞的。
當然,會被派出來跑腿的家族子弟,身份也不會太高。對蕙娘這樣的存在,都有巴結之意。沒有多久,幾人已是說得熱火朝天。往吉原過去的路上,都不用蕙娘提起,已有人說起了艦隊配置的新火炮,眾人都是滿面春風,對定國公讚不絕口,道,“往後幾年內,起碼東北這片海域,能清靜得多了。從前跑海,總是提心吊膽,現在麼,起碼可以不必擔心海盜了。”
蕙娘奇道,“你們都認得出那些海盜船的旗幟嗎?”
旋又自己明白過來,因笑道,“不錯,若是遠遠地看到了他們的旗幟,也許還能提前變向。這肯定是必須要做的功課了。”
“可不如此?”那些人便屈指算了起來,“多摩藩的小松,泰西來的羅伯茨,這是新來的,很兇!還有朝鮮的樸家船,這一次風暴的確厲害,連他們的船都破損了,不得已只好開過來修,不然,平時也沒那麼容易追上他們的蹤跡。不是國公爺親自領著艦隊,也不能手到擒來、一網打盡。”
蕙孃的心忽然猛地跳動了起來:權傢俬兵,常年都有人在海上歷練,一個是劫掠船隻,一個是也做一些貿易。他們當然不會傻得用本家名號出外走動,據她這些年來旁敲側擊所知,權家最常使用的化名,不是樸,就是李。在外都只說朝鮮語,絕不用漢語對話的……
“國公爺身邊的幕僚,不過認出了四五家,諸位倒是更博學些。”她壓下了心底的思緒,若無其事地笑說,“想必是吃過許多虧的了。”
“這個麼,術業有專攻。”一人笑道,“國公爺出航,這些海盜焉敢前來騷擾?遇到了順路掃蕩,不過是公事。在我們,若非是依附艦隊,則平時航行時都要日夜小心,不止是海盜旗幟,甚至連他們船隻都要牢記在心,遠遠地看到了,繞路走呢。這一次三十多艘船,只有七八艘是我們沒認出來的——從前沒見過的,從成色來看,應該下海也沒多久,也不知道哪家水匪的新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