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盪蕩地走,根本不怕人。就聽前頭響起了槍聲,我爹趕上去一看,果真有一隻虎坐在大雪裡,一身的扁擔花,兩眼瞪得銅鈴大,威風凜凜像個將軍。我爹拔腿就跑,後面上來個有經驗的打匠說:它早死了,虎死就是這個樣子,坐著的,虎死餘威在。就用槍頭一推,那虎就倒了。虎死是不倒威的。那時候,虎骨不值錢,我爹分了三斤虎肉,煮了三天三夜還煮不爛。虎肉最難煮了,比熊掌還難煮。它一寸膘一寸精肉,不是給人吃的。虎吃人兩眼放光,跟人一樣。你沒聽說咱白雲坳有個叫王四塊的娃子麼?那是個遊手好閒的人,整天喝酒。有一天,他喝了酒,倒在山道上睡覺,被虎發現了。虎沒想沾惹他,從他身上跨過去,這四塊就用手去扯虎腿,還不放過那虎,虎扯急了,就把他吃了銜著他的頭往咕嚕崖走。虎吃了人兩眼放紅光,被王四塊的爹發現了,知道虎吃了人,就去追殺那虎,那虎丟下人頭就跑。王四塊的爹一看虎嘴裡滾出個人頭,那人頭還喊了聲‘爹!’,王四塊的爹一看,這不是他娃子嗎,就叫上幾個人去追那虎,沒追上。虎難打啊……哪裡哪裡,我爹算什麼英雄,撞上了,有山運。我再講個有山運的奇事兒把與所長聽。我爹一個姓羅的徒弟,一回去圍獵趕仗,他是坐仗口,坐著坐著,突然覺得後頸窩一股涼氣,扭頭一看,一隻老虎的嘴巴觸到了他腦殼上了。他一個跳步,上了一棵水青樹,老虎不會爬樹,圍在樹底下跳著咬他。他正準備繼續往上爬,娘呀,頭上的樹椏上盤著一條大花蛇,吐著紅森森的雙叉舌頭,這徒弟把火藥囊取下了,折了幾根水青樹葉把火藥頂在頭上,然後用燃著的香籤把火藥一點,火藥嘣地往上噴那大花蛇,蛇被火藥灼傷了,撲通掉在地上。老虎見有個花花綠綠的長東西掉下來,也沒看清楚是啥,就是一口,咬住了大花蛇。大花蛇拼死掙扎,纏住了老虎。那蛇至少七八尺長,碗口粗,老虎哪還動彈得了,就像遭繩子五花大綁了,虎與蛇就往溝裡滾,那姓羅的徒弟下樹來,充充裕裕地用槍照蛇與虎一膛鐵火子兒打去,謀了張虎皮,還謀了張大蟒蛇皮,您說這山運得的……山運這東西,你不信不行,打匠最怕碰到什麼?山精。有一次我跟我爹上山,下了雪,雪地上出現了一些小娃兒光腳丫子踩的腳印,我爹順著看,有幾十個,後又突然沒有了,我爹說:今日遇到了山精,趕快回去。遇到山精後,你就什麼也打不到了。再是遇到野鬼……迷信?那我不說了,還怕遇到瘴氣。您說我親眼見到了什麼?我見過虎,可沒打過虎。我弟端陽倒是見到老虎趕獐子吃,吃了獐子,咬碎了獐身上的麝香。端陽撿了一火柴盒子,後來我把麝香放到煙鍋裡抽,最差的菸葉,因放了麝香,抽起來異香撲鼻呀!這麝香黑褐色的,細砂子一樣,我抽了幾次,發現上了癮,跟鴉片一樣。沒抽了之後,我那些天又是打哈欠又是流清鼻涕,好難受啊!……馴野豬?您講要馴野豬?野豬難馴,野豬你能馴它?沒聽說過,一身的毛也要扎死你。馴山雉那倒好馴,山雉溫順,那叫媒子。主要是逮母山雉來,養大後把它拴著,在山裡頭搭個棚子,叫春棚,做得蠻隱蔽,棚子有個小眼,稱千里眼。母雉已經訓練過了,你扯它腿上的繩子,它就叫。母雉一叫,公雉就來了,咯兒,咯兒,你在棚裡看見了,槍口伸出棚外,用鐵砂子打,一天可以打六七隻山雉。……馴鷹子啵?鷹子您別看兇,馴起來也好馴,就是時間盤。馴的鷹子主要是金雕。金雕一身的金毛,彎嘴喙,黃眼珠子,黃腿杆,白色的四爪——您剛才那屋裡不是有個金雕的標本麼?這馴了的鷹子有的會抓獵物,有的也就成了媒子。馴鷹子說穿了就是熬它,抓到的小鷹,腳上拴了繩子,放在橫木上,底下放一盆炭火,不讓它眨眼,幾天幾夜下來,威風就打掉了。也有的給它戴個眼罩,讓它不分日夜,給它吃的肉,可別用新鮮的,用山泉水泡,泡它個三五天再給鷹子吃,吃那種肉,鷹就沒勁兒了。馴了公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