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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掉吧之類的話。那樣一種令人不快的感覺,早在多年以前便已經不復體驗了。然而不知為何,總有點難以釋然。就好比明明定做了好幾件長短恰到好處的衣服,可是一旦實際要穿時,卻忽然發現有的又短又小、有的則下襬太長,驚詫之餘脫下衣服往身上一比試,每件的長短竟然還是正好的。就類似這樣一種感覺。

正月初三,哥哥一家外出拜年去了,中午母親為我做水煮豆腐。母親做的水煮豆腐,我從前就一直很喜歡。孩提時代一般人是不會愛吃水煮豆腐之類的,而我卻從讀小學之前就愛吃母親做的水煮豆腐。在小湯碗裡放進加了清酒調製的醬油,撒上剛刨好的鰹魚屑,放進煮豆腐的沙鍋裡一起加熱。充分加熱之後掀開鍋蓋,熱氣便騰騰地冒了出來。豆腐不用切碎,就這麼整塊兒地加熱。用筷子將煮得硬硬的、質地密密實實的豆腐戳碎來吃。非得是街頭拐彎處那家豆腐店的豆腐才行。從年初三起,豆腐店就已經開始營業了。母親一邊這麼說著,一邊興沖沖地為我做著水煮豆腐。

味道真好。我說。你從前就愛吃水煮豆腐啊。母親高興地回答。我自己怎麼也做不出這種味道來耶。這個麼,是因為豆腐不一樣吧。月子你住的那兒沒有這種豆腐賣吧?

說到這裡,母親沉默了。我也默默不語。默默地把豆腐戳碎,滴上加入清酒調製的醬油,默默地吃著。兩個人都再也沒說任何話。是因為無話可說了嗎?也許是有話要說,卻突然不明白該說什麼好了。理當是很相近的,可卻因為距離過近反而不可企及。如果勉強硬要說些什麼的話,彷彿便會從腳底下的斷崖上一個倒栽蔥,筆直地摔落了下去。

過年(2)

月子,比如說敝人假使在幾年後與離家出走的妻不期然而相遇的話,也許會產生象你那樣的一種心境吧。可是,僅僅是回去看了一趟母親,而且是與母親住在同一社群,竟也會那樣的嗎?月子你是否有點兒誇張了?如果是老師的話,他也許會這麼說我。

母親和我,兩人好象性情相似。如果是老師的話可能會這麼說的吧,然而事實卻是,後來我和母親便怎麼也無法再好好地交談下去了。就這麼,一直捱到哥哥一家回來,雙方始終避免直視對方的臉。正月午後微弱的陽光,穿過落地窗徑直投射到熏籠1的腳下。我把吃完水煮豆腐的沙鍋和盤子筷子端到了廚房裡,母親便在水斗前沖洗。洗好的東西,我來擦乾它吧?我問道。母親點了點頭。微微仰起臉,笨拙地輕輕一笑。然後,兩個人便沉默不語地並肩站著,一道收拾洗好的東西。

年初四便回到了自己的家。到初六正式上班的整整兩天裡,我一直在埋頭大睡。睡眠與回老家時有所不同,沒完沒了地做夢。

上了兩天班,接著又是休息日。因為已經不再覺得悃了,所以只是磨磨蹭蹭地賴在被窩裡。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放著泡好了茶的壺,還有茶杯、書以及幾本雜誌,躺在被窩喝著茶翻閱雜誌。吃了一兩個橘子。被窩裡的溫度比體溫略高。很快又迷迷糊糊了起來。沒睡一會兒,醒來又重新翻翻雜誌。於是,便把吃飯的事給忘了。

坐在一直攤在榻榻米上沒有收拾的棉被上,我往腳底流血的傷口處貼上了衛生紙,等待著眩暈的消退。視野就如同即將壞損的電視機的畫面一般,閃爍不停。仰天躺下,一隻手放在心臟的位置,感覺到心臟的鼓動與傷口附近血流的鼓動,略微有點差異。

螢光燈壞了的時候,天還有點兒微亮。由於眩暈遲遲沒有消退,因此分辨不出是天還沒全黑呢,還是已經完全黑透了。

枕邊滿籃的蘋果,散發著香味。在冬日寒冷的空氣中,它們散發出比平時更為濃烈的香味。我總是把蘋果一切為四之後再削皮,而母親卻是拿著整個蘋果、一邊旋轉一邊用廚刀削皮的。我用昏昏沉沉的腦子回想道。曾經為從前的戀人削過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