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許樂很老實地回答道:“不過你不要誤會我這時候在扮演道德裝逼犯,我一向只是按照生活習慣生活,無論是刺殺麥德林還是在西林前線和你們作戰,我只是很簡單地認為,這些事情該做……所以我就做了。”
“德林親王是帝國曆史上最出色的皇族成員,也是我的親叔叔。”懷草詩平靜說道。
“謝謝。”許樂很認真地說道。很簡單的兩句話,他清楚了那位死在自己筆下的帝國種子的真實身份,更明白親手殺死麥德林的自己,能夠擁有一個相對較尊嚴的死法,病床邊這位殿下肯定要做出很大的努力。
懷草詩把那本帝國軍官的隨軍日記輕輕放在桌上,然後看著陳舊的日記封面久久沉默不語,不知道是不是正在腦中勾畫當年西林發生的一切。
“病房裡的溫度不錯。”她從思考中醒來,望向許樂額頭上的汗珠,淡然說道:“你覺得很熱嗎?”
黃豆般大小的汗珠此時正不停地從許樂髮根處湧出來,然後順著眉角淌下,瞬間打溼了整個枕頭,消瘦的臉頰異常蒼白,緊緊抿著的薄唇不停顫抖,偏生眼眸裡的笑意卻還是那樣的自然。
“不熱。”許樂的聲音越發沙啞。
懷草詩終於忍不住蹙著眉搖了搖頭,說道:“何必忍著?”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離開了病房。
就在病房門關閉的同時,許樂的精神頓時鬆懈,雖說已經癱瘓的全身無法顯現什麼,但濃密黑髮間湧出的汗水猛地增多,眉頭皺的極緊,臉上再也沒有什麼笑意,嘴唇痛苦地咧開,露出滿口白牙,牙齦處不停滲著血水,看上去無比悽慘。
自瀕死昏迷中醒來,他一直在承受著巨大的痛楚,身體無法動彈,內部的感覺卻反而變得更加敏銳,崩裂的力量通道變成了無數鋒利的碎片,肆無忌憚地四處割伐,神經系統受損嚴重的他,偏生很悲哀地能清楚感受到這種小刀割肉的痛楚。
還有那些終於衝破障礙的神奇灼熱力量,雖然不再受懷草詩那一指之力的壓制,卻也再無法受到控制,在體內上上下下亂竄,化身成為千萬條微小的滾燙細鞭,抽打著他每一顆細胞,最細微的感受。
不是凌遲,勝似凌遲,許樂痛苦的無以復加,縱然將白牙咬碎,也無法撐更長的時間,如果先前懷草詩還不離開,他或許會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
要有尊嚴的死去,首先要保證自己的尊嚴,他這樣堅持,所以微笑著嘲弄著對話,而不肯讓臉頰上的肌肉被無盡痛楚帶動一絲抽搐。
汗水如河從他身上淌下,溼了枕頭,溼了被褥,溼了一夜,直至天京星陌生的晨光從窗外滲進來時,臉色蒼白虛弱至極的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又和那種痛苦戰鬥了整整一夜。
這個世界裡能夠忍受這種痛苦的人有幾個?
能夠忍受一般人忍受不了的事情,自然不是一般人,這種人大抵只要不意外橫死於爬升生涯之中,最後總會成就一番大業,因為他們有太過強烈的毅力和意願,支撐著他們與不堪忍做殊死的抵抗。
許樂能忍,是因為他不甘。
還沒有穿著將軍制服回到昏暗乏味的東林礦區去看一眼當年的咖啡館酒館圖書館各大療養中心當年的長腿女警和那個叫鮑龍濤的警官。
還沒有看看S1上的那些男男女女完成他們的故事,邰之源還沒有結婚,白姑娘怎麼收場?鄒鬱抱著小流火會站在那幢樓下等著歸人?
還沒有親手撫摸過簡水兒的黑髮,還沒有再次用商秋的偉大溫暖自己孤單的右手,還沒有回一聲那個秀麗女孩兒的好意,還沒有找出大叔死亡的真相。
還沒有開著渦輪增壓的MXT去林半山當年的公路上和那幫議員的蠢貨兒子們進行瘋狂的賽車,還沒有隱姓埋名去某地瘋狂地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