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非常好——尤其是大國的王,再也不過朝不保夕的生活了,我可以留下自己想留下的,除掉自己不想要的,用不著忍耐,也不需要小心翼翼,我可以對別人發號施令,不擔心遭受怨恨——比如我現在對您。”
燕丹沒有太多心思去聆聽君王一時興起的長篇大論,他焦灼起來,此時視力喪失了作用,他眼前只有跳動的錯銀青銅盞內的燈火,如臨死前的蝶般掙扎著撲閃,還有那些陳舊的書簡,華麗的陳設,繁複的室內結構,燭光照不到的地方,永遠是黑暗,黑暗中的東西正在蠢蠢欲動。
目光無法企及的所在,有秦王的氣息,燕丹的呼吸突然加重,顯得急促而驚恐,君王將一隻手伸進了他的裡衣,他用盡所有力氣緊繃身體,想剋制自己的顫抖,那隻手從上至下掠過他平坦的脊背,帶有鑑賞意味地慢慢撫摸他的脊椎骨,細膩不見光的肌膚與相對來說較粗糙的手掌摩擦,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他不知為何,驀地有一種被侵犯的感覺。
“……您不再是昔年邯鄲的那個您了。”燕丹出乎意料地開口說,他牙齒打顫,仍是強忍著,想使聲調顯得波瀾不驚:“關於昔年之事,我也已經記不太清。不過即使如此,我想我當年或許說過,就算是王,也不能肆意妄為的——”
他沒能繼續講吓去,因為秦王的另一隻手同時狠狠地按住了他的喉結,似乎要把那點突起按進喉嚨裡似的,秦王驟然發狠地在這個脆弱的部位用著力氣,這是一種兇狠的要挾,燕丹痛苦地從嗓子裡發出幾個無意義的、近乎□□的乾癟的音節。秦王終於鬆開手,他的身軀放鬆下來,伏在案几的邊緣,立即難過地大聲咳嗽。
“非也。”秦王微笑地睥睨他狼狽的模樣:“您之所以這麼覺得,是因為您只是那衰弱的燕國的太子罷了。”他將手從他衣服裡抽出來,燕丹倒在一邊,捂著喉嚨喘氣。秦王在他耳後吐息,以勝利者的姿態:“你看,您剛剛甚至不敢掙扎。”
“不能為所欲為只是因為不夠強大,等到擁有完全的優勢,那就無所謂了。”秦王政笑著說:“難道您是沒有力氣,無法推開我、打倒我嗎?不,是因為您來自弱小的國家,您不是屈服於我個人的力量,而是屈服在秦國的力量,屈服在兵戈的力量之下——您怎麼敢拒絕我呢?您懂得害怕後果。”
他剛說完,燕丹就受刺激般,猛地掙扎起來,他甚至推翻了青銅案几,擺脫了秦王的鉗制,金屬沉重地傾頹,竹簡和筆墨散落,在燭火下,它們迎光的一面泛著無生命的蜜色。燕丹在燈光裡倏地站起,或許是由於激動,或許是秦王下手太重,他還在大口地喘氣,因憤怒和驚恐而渾身顫抖。
“西戎——”他凌冽地睥睨秦王,果斷地吐出這個在胸中醞釀多時、非常熟悉的詞,痛恨、狂熱且惡毒,帶著中氣不足的高傲:“即使是王,也應該對他國的質子以禮相待!否則,我就只能認為秦國人還沒有改掉讓諸侯不齒的粗鄙的惡習。”
“怎樣對待您,取決於我,而不取決於您。”秦王斯文地起身,振振有詞:“禮儀對你們來說不過是塊好布,用來擦拭你們殺人的鮮血。縱使諸侯不齒又如何?這天下很快就沒有諸侯了。”
“太大膽了!您以為征服和殺戮就是一個國家的全部嗎?”燕丹恐懼地斥責,他沉浸在激動的情緒裡:“真不愧是養馬匹夫的後代!”他幾乎口無遮攔,絕望地喝道,突地住嘴了,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兩步:“……我將是未來的燕王!我的國家是天子的嫡系,來自正當的分封,曾經為甘棠所詠誦……”
他沒再說了,因為秦王厭惡地抬了一下手,迎著灼熱的光,他寬大的玄色袖袂鼓盪,刺眼如血色的華美織花從眼前掠過,像至高無上的旌旗,像玄鳥的羽翼。“即使不談殺戮和征服,燕與秦也差距甚遠。”秦王揹著手,冰冷地、厭倦地下了結論:“就不要拿那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