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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女兒熟門熟路,搶在我前面開啟冰箱,向裡掃了一眼便急切地向我報告,冰箱中有兩樣剩菜,豆粒燒子雞和韭菜炒千張;又搶在我前面跑到鍋臺前,黑色大理石的檯面上有剩麵條半碗,剩米飯一碗。女兒趴上聞聞,一迭聲地說“沒餿沒餿沒餿”。

我不緊不慢,洗洗手,把撇鍋用水蕩一下。以大廚師派頭叫女兒把所有的殘菜剩飯端將過來,再轉手倒進撇鍋。端到籠頭下加水,直至把小半鍋的剩餘價值漫了。這時,清水中潔白的飯、俳紅的雞塊、碧綠的韭菜一如三色之花,拘謹、生分但美麗地擠在一起。蓋上鍋蓋,點燃煤氣,不一會便傳來絲絲聲,那是三色花暗中交流了。絲絲聲越來越響,交流越發熱切,不到三分鐘便開了鍋。左手拎下鍋蓋,右手持勺一攪,白霧升騰中,三色花幸福地溶為一體。

剩菜不多,估計味淡,準備加點佐料。眼睛剛往油鹽醬醋的佇列上一瞟,察言觀色的女兒便心領神會:“爸爸爸爸,我床頭有泡麵佐料!”不等我回話,女兒便飛奔而去又飛奔而來。老練地將佐料袋咬去一角,抖啊抖地就倒進了鍋中。再持勺一攪和,那奇妙的雜燴,便做成了。

一人一碗苦幹起來。女兒一邊吃,一邊呵著燙,一邊不住地誇“好吃好吃”。女兒吃什麼都細嚼慢嚥,但吃我做的雜燴時總保持不了個小淑女的形象,狼吞虎嚥彷彿小野人。

“死丫頭,你不能慢點吃嗎,誰與你搶了不曾?!”我說她。

“爸爸,”她騰出嘴,“怪你呢!”她再騰出嘴,“為防止下一代撐出意外,你不該把雜燴做這般可口!”

手藝被女兒認同到這種程度,我當然心花怒放。我沒有辦法不十分得意,總想立起身來,一邊端碗刨飯,一邊舞動樂不可支的屁股。肚裡的笑確是按不住了,一陣一陣要往外冒,我不得不一口口嚥下雜燴,把衝擊喉頭的笑攔截回去。由於吃的太快,吃出了一頭汗不說,還時常把嘴燙歪了,歪嘴半張著,倒吸涼氣以使口中的美食儘快冷卻。

信不信由你,這就是雜燴,這就是我做的雜燴!它不是飯,但有飯香;它不是菜,但比菜味濃冽;它不是湯,但頂餓又解渴。雜燴集飯、菜、湯之特長,在色香味上,全方位、多層次地滿足了食客的感觀,說他開闢了美食文化的新境界,我以為並不為過。

雜燴做法簡單,不費腦子,不費功夫,是經濟實惠的家庭快餐。主婦們沒有不為吃發愁的,因為總要變著花樣才有味口。先是想不到吃什麼。終於想到五天沒吃魚該吃魚了,又拿不定是紅燒、白燒、清蒸還是做湯?終於定下來紅燒了,又苦於眾口難調:加粉絲燒吧,老的愛吃小的不愛吃;加白菜豆腐燒吧,小的愛吃老的不愛吃;單燒吧,老少均不愛吃,自己愛吃,真正是煩死人了!主婦額頭上的皺紋,十根中總有九根半是愁吃愁的吧?主婦們要想走出這吃的苦海,我想也就做雜燴這華山一條路了。把家裡的剩飯菜拿來,不分清紅皂白往鍋裡一倒,加水澆開,這種事完全是傻瓜式的,只需化費比白痴略多一丁點的智力便足夠了。雜燴配料豐富,口味的適應面寬,保管全家皆大歡喜。不用買菜、理菜、洗菜、切菜、配菜,省錢、省時、省事。這對於我,至少意味著有更多的時間摳腳丫,以享受那妙不可言的解癢;這對於主婦,至少意味著有更多的時間對鏡自賞,以便把自己越看越美並陶醉得難以自制。

飯菜吃到今天,吃什麼、怎樣吃大體上已成定式。人的舌頭也是有喜樣厭舊劣根性的,吃來吃去就那麼幾樣,吃多了難免麻木,倒了味口。所以,雖然東西多的吃不了,吃的難度卻增加了:主婦們、飯店的老闆們為做不出新味道發愁,眾生們為下嚥發愁。如果雜燴,將那殘湯剩飯一鍋煮了,由於殘湯剩飯的組合品種不一,就是品種一樣了比例也不會一致,這就形成了千變萬化的味道。味道各各不同,食雜燴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