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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上面,用手撈去,剩下的沉底,攪和攪和便成墨了。找幾個空酒瓶子裝好,每天練字時搖搖,再倒一些到小碗裡,當天夠用就行了。這自制的墨別的還好,就是味道不夠環保,不僅沒有所謂的墨香,菸灰在水中漚,越漚越臭,每天練字,瓶子一開便臭氣沖天;燻得我要把鼻子捏成三角板了。聯想到鹹菜不腐的原理,每瓶捏一撮鹽進去,攪和一下,蓋好,以為這下必萬事大吉。數日後開啟,加倍臭,這才深刻地意識到制墨和醃鹹菜到底是兩回事。無奈,面對這場沒有銷煙的化武襲擊;我只好以戰士的精神視死如歸,好在我這味覺器官田頭場邊,長期在牛屁股周圍陶冶情操,很快也就適應了這新的氣象環境。

前面提到,我練的是一種扁狀的字;開頭並不知道是什麼體;練到半年了;才知道叫隸書。有個要好的同學,不知從什麼地方搞到了一本正宗隸書字貼。正是從這本正宗字貼中,我知道了正草隸篆這些簡單的知識。一兩年後,已經不滿足一本字貼,我就給在浙江當老師的姑父寫信,他從杭州給我寄來了兩本新版字貼,好象是《曹全碑》和《張遷碑》。再後來,我在漢中的褒河口唸書,常坐在山上朝河中出神,雖然褒斜道早已不見蹤影,“滾雪”和“石門頌”也移進了漢中博物館。但是我還是去看了“滾雪”,看了被譽為隸書*國之瑰寶的“石門頌”。我練大字,實際上也就到此為止了,其“水平”不超過報紙上的那種現代標準隸書,對於書法二字,怕是連淺嘗輒止都夠不上。但這段經歷在我的身體裡還是起一點化學反映,就是此後,特喜歡看那些古樸古香的古字,比如甲骨文,大小篆書等,越古拙越喜歡。並不懂,看畫一般,視覺上舒服罷了。

欣慰的是,寫字於我雖是雕蟲小技,後來還是派上了用場,為自己的人生,為社會作出了應有的貢獻。一是逢到過年,寫春聯送給親朋好友,化錢雖少,卻達到了顯示“才華”和加深感情的雙重目的。二是給大隊刷標語。那時政治掛帥,刷標語的工作量很大。隊幹部知道我會寫字,就經常把刷標語的任務交給我。計劃生育方面的,全民皆兵方面的,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方面的,旱改水方面的,學十二大方面的,等等,政治上風起雲湧,每一陣風括過來,我都要提著石灰桶,用排刷認認真真地汙辱一遍村裡那些土做的牆壁。我只會寫點隸書,並不適宜刷標語,我就買了一本寫美術字的書,邊學邊刷,好在漢字的間架結構是相通的,黑體字宋體字新魏體等一寫就會,而且並不無恥地說一句,寫得還有點漂亮。到我參軍前夕,村裡所有的牆壁,已經找不到沒被我*過的淨土了。我是高中畢業後第二年入伍的,入伍前後,我均是黑板報的主編兼主抄。高中時出黑板報,使我有了不學數理化的合適藉口,使我在最應該苦學的時候得以幸福地休閒著。入了四肢發達的軍營,出黑板差不多約等於出類拔萃,我這團草包又披上了文化的外衣。可見,會寫兩個大俗字給我帶來了多麼大的舒服,回想起來,真應該好好謝謝那些《紅旗》,以及那個一直豎在我記憶中雄壯的大煙囪。

雜燴

又剩我和女兒在家了。快近中午,女兒捂著肚子走到我身後,很誇張很痛苦的樣子:“爸爸,如果早上只吃兩塊餅乾加小半碗辣湯,肚子就會很餓嗎?”

“你以為你是小神仙啊?”我說,坐在電腦前繼續敲打鍵盤。“再堅持一會,我去買菜,家裡沒菜了。”

“爸爸,不要去買了,你做雜燴吃吧!”

做雜燴是我的絕活,我巴不得女兒說這句話呢。但嘴上卻還在賣關子撐勁:“你媽媽知道了會罵我的,說我太懶,瞎湊合不讓你吃好。”

“爸爸,你做雜燴就是讓我吃好呢,我不與媽媽說就是了,騙你小狗!”

於是,我不再撐勁,躊躇滿志地走進廚房。而女兒,則尾巴似的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