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時,兩個家族仇殺的血腥場面常常使他在噩夢中被噴灑出的熱血驚醒。
路上,寒冷驅使不同部落的牧民將自己的脖子縮在大衣襟裡驅趕著牛群,攜老帶幼地搬往冬窩子。他們與馱隊互相問的好聲將達瓦從回憶裡拖回現實,壓陣的牧羊狗垂著長長的舌頭穿梭在牛蹄馬腿下,不時有精力旺盛的公牛從牛群中奮力躍起爬在母牛的背上,引來姑娘們與馱腳娃們的陣陣興奮,此時,馱腳娃們就像一隻只帶蜇的蜜蜂,“射”出一串串打情罵俏的俏皮話,刺激得姑娘們興奮不已,爽朗的笑聲代替了寒冷,興奮驅散了寂寞,直到消失在對方的視線中,爾後,一雙雙迷惑無助的眼睛繼續注視著走不完的大地。
馱隊頂著壓頂的烏雲來到巴叉,岔路口,達瓦拽著頭騾的嚼子正向阿多和索郎交待去土龍寺替他父親完成一件非同尋常的事,“路上小心。”他拍了拍阿多坐騎的馬殿與他們道別。
阿多雙腿夾住馬肚高聲說:“會首放心,我們會在蝦拉塘追上你們的。”說完,確地一聲吆喝,兩匹馬像箭一般向左側的小徑上跑去,馬蹄在黃土上踩出一道滾滾翻飛的塵土。
風交著雪越下越大,很快就鋪白了草地,一陣疾馳,兩行馬蹄印在河邊冒著炊煙的亞瑪家不再延伸,“這兒就是那個老不死的家。”阿多非常肯定地翻身下馬,索朗緊隨其後。
亞瑪的老風溼犯了,正躺在狗皮褥子上痛得直叫喚,連屋外的白雪都聽得見他的呻吟。當看見病歪歪的妻子帶著兩個背快槍的年輕人出現時,他就意識到自己乾的事情敗露了,於是緊閉著雙眼做出一幅快要死了的模樣奄奄一息地問:“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哎喲喲。”
11 父命子從(2)
“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你的兒子在拉薩託我們給你捎個信,他和他帶著的那個女人都好,只是和糌粑的手沒有原來那樣方便了。”阿多說完用馬鞭狠狠地敲了一下旁邊的柱子,將臉湊到亞瑪耳根咬牙切齒地笑著對他說:“他們叫你不要操心。”亞瑪雙手扯住被子捂住頭顱瑟瑟發抖。目睹發抖的被子,他倆會心地笑了,轉身離開屋子。
殺氣騰騰的壞訊息嚇出亞瑪一身冷汗,驚嚇代替了疼痛,他癱在床上說:“全完了!”
屋外,亞瑪的妻子跪伏在雪地上不停地求饒,額頭、鼻尖、嘴唇上沾滿了積雪,“卡作(謝謝),饒了他們父子吧!”他倆毫不理會地從拴馬樁上取下韁繩,阿多騎上“金箭”對著亞瑪的房子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罵道:“呸!老不死的狐狸,連自己的尾巴都嚼了還裝綿羊。”嘴裡噴射出一縷縷滾熱的怒氣,馬蹄踏出雪窩朝山坡上的小徑衝去,索郎緊隨其後。
風停止了炫耀,鵝毛般的雪垂直地落在曠野上,過膝的積雪使識途的“金箭”也迷失了方向,它不時地探下頭嗅嗅露在積雪表面的草尖,抬頭望望周圍,儘量想在記憶中找到前進中的依據。揚揚下垂的雪片和霧濛濛的渾沌讓他倆看不清楚十步以外的景象,“金箭”的鼻孔噴著熱氣。這時,它像嗅到了什麼停在原地紋絲不動,因急需趕路,阿多用韁繩在馬臀上猛抽了一下,“確!”“金箭”仍然不動,“怪事?”阿多正納悶。突然,迷糊混沌的前方傳來隱隱約約的踩踏聲,轟隆隆,轟隆隆,聲音越傳越大,大地逐漸顫抖起來,“金箭”和“雪裡站”埋下頭伸直前腿撅起屁股拼命地向後退,失去重心的阿多和索郎收緊韁繩迅速蹬直馬鐙朝後仰,霎時,濃霧中上百頭的犛牛像黑色旋風一樣在他們的眼前疾馳而過,“啊嘛嘛,這威力比甲拉山的雪崩還猛烈。”阿多看著滾動的黑色發出感嘆,“金箭”開始長久地嘶鳴。
兇猛的“黑旋風”一颳走,大地的顫抖剛恢復平靜,就聽見不遠處傳來清脆的槍聲,槍聲還在天邊迴盪之際,轟鳴咆哮的“黑旋風”又山崩地裂地颳了回來。此時,不遠處傳來了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