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真正具有鑑賞力的收藏者眼中,只有真的才是美的。這種憑靈*悟的直觀鑑賞力對於真贗鑑別的重要性,甚至可以超過條分縷析的技術操作知識。”
森:“只有真的才是美的!說得好極了!”
我們靜默下來。隔著冷漠的電腦熒屏,從未見面,我們卻從聊天中感到彼此心靈的默契、歡喜,還有顫動。我和森之間獨特的對話就是從網聊開始的。
過了幾天,森又出現在我的QQ裡。這一次,我們沒談古董,談起了生活。
森:“冒昧問一句,我可以請你吃頓飯嗎?”
我:“很抱歉,我不出門的,更不想見陌生人。”
森:“我們聊了這麼多,我還是陌生人嗎?”
我:“對不起,這是我的生活方式。以後咱們還是網路聊天吧。”
森:“你就整天在家玩古董嗎?不感到沉悶?”
我:“不沉悶。除了玩古董,我還讀書、寫作。這樣挺好。我可以關掉電視里布什總統的講話而去燒我的飯菜,可以無視報紙上的爆炸死人事件而去睡我的覺,可以讓電視劇裡的人物要死要活地折騰而去悠閒喝我的酒啖我的菜。我抽掉了異彩紛呈的人生內容,淡泊固守著生命最基本的需求。簡單、狹窄,是為了追求生活的深度。”
森:“可那也是蒼白。不經歷人生的具體事件,你不覺得枉廢了這一生?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外面的世界很無奈,呵呵。生活的經驗告訴我,你最要死要活折騰著的,你一段時間裡認為最錐心最要命的事,在浩渺的時間長河裡都不過轉瞬即逝,微不足道。而喧譁鬧騰過後沉澱下來的,仍是吃飯、睡覺等人生最簡單的事情。我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做這些最簡單的事情呢?”
森:“隱居只是你對世界無奈的表現。你說世界的豐富性無法被你窮盡,你覺得外面的一切都是侷限的、短暫的。你隱居不過是想以虛幻的心理涵蓋世界。隱居看世界,世界的豐富性也拋棄了你。”森在努力說服我走出家門。
我:“但虛幻也有虛幻的真實。從和心靈的接近距離來說,幻象是自我內心更真實的東西。當紀伯倫沉醉在幻象中時,他把幻象的模糊情味當做真實的酒。”我承認森切中了我的要害,但我還固執著自己的生活方式。
森:“我也像你一樣喜歡隱遁於自己內心的夢幻,但是我仍覺得孤居對身心兩方面都不利。你應該善待自己。”
雖然我看不見森的臉孔,但我能感受到他的話語裡充滿了關切。
我:“不知怎麼的,我可能天生就不適應社會。一走出家門,人就有了社會屬性,就得隱匿自己的心靈。歌德說:‘你一走進社會,就該把你心靈的鑰匙拔下放進口袋。’而我是整天靠心靈生活的。”
世界從家的視窗湧現(5)
森:“我欣賞你靠精神生活的觀點,我也是這樣的人。但人不能光想著自己,還要想著別人,關注整個社會,盡一份道德的責任。”
森的話又說中了我的要害,我驚訝他的理解力。隔著冰冷的電腦熒屏,一個從未見面的人竟能如此瞭解我。我確實是個獨善其身的個人主義者,我覺得在物慾橫流的社會能獨善其身已經不容易了。可森說人生還有一份道德責任,這觸及了我的弱處。
我變得尖銳起來,為自己辯解:“並不是任何一種人任何一種生活,都在好壞善惡的界定範圍之內,隱居生活就遊離於社會道德的評判之外。人們有什麼理由指責梭羅向瓦爾登湖垂釣?有什麼理由指責艾米莉·狄金森活在一株苜蓿和一隻蜜蜂構成的虛幻草原上?查爾斯·謝靈頓說:‘萬物本無所謂好壞,把事物分出好壞乃思想使然。從這個意義上說,除了人類,整個自然界沒有‘思想’。人類及其道德觀獨立於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