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他去打聽打聽保準找得到。”
我搖頭說:“哎!這事兒可千萬不能叫大姐夫知道,他跟小野可是挺熟的,萬一傳到小野那裡去,咱不是就害了人家嗎?”
懷玉連連點頭說:“可也是,不過怎麼也得找個機會去碼頭上去看看人家呀。”
轉天,懷玉就跟掌櫃的說在家裡憋悶的慌,想去大連碼頭上去畫畫。掌櫃的見懷玉多少天都紮在庫房裡琢摸玉器,確實是穩下了性子收住了心了,陸雄飛又在大連碼頭那兒管事兒,就答應了,叫我陪懷玉一塊兒去一塊兒回。我高興極了,就拎著懷玉畫畫的夾子,隨她一溜小跑到了大連碼頭。
天津衛幹搬運的人起碼不少幾萬口子,有籤的人不過三四千,這簽在腳行裡就是鐵飯碗,有了籤你就餓不著肚子,就可以養家餬口,有籤的人不幹了,還可以把籤租給別人吃租金,籤也可以賣給別人,可以當家產到當鋪換銀子。自打“下道”腳行成了氣候,青幫就攪進來了,為了搶碼頭,佔地盤兒,就得有人去玩命兒,去挨刀流血,這就有了“死籤”。一但有打架拼命的事兒,拿“死籤”的人就得出陣豁出命去打去殺。人死了,他的全家老小就由所有拿“活籤”的人養著,死人的籤還歸他後人名下,子子孫孫的傳下去。陸雄飛手下的“臭咧咕”,就是個曾抓過“死籤”的主兒。
《玉碎》第十二章(2)
到了民國,天津衛的腳行仍然是在青幫手裡捏著的。譬如控制著日租界碼頭命門的中局腳行,就是“悟”子輩的青幫頭頭袁文會當老大。法租界紫竹林腳行的老大是青幫的“三霸天”、小劉莊腳行的老大張鳳樓都是青幫的顯赫人物。天津衛各個碼頭每天都有十來條船裝貨卸貨,貨主若不拜青幫作“門神”,那你的貨就甭想順順當當的裝卸。一定是丟的丟、砸的砸。所以貨主到了天津衛碼頭上,無一例外的要向青幫交保護費的,就這保護費一年到頭就是一大筆銀子,誰看了不眼饞呀?所以,青幫內為爭碼頭,搶腳行的事兒總是免不了的,白刀子子進,紅刀子出的大拼殺也時有發生。陸雄飛所在大連碼頭腳行老大是個姓楊的青幫頭頭,因為與幫裡的仇家有過節兒,他的仇家就串通英租界的工部局,又說服了陸雄飛作內應,設了個套兒,把那個姓楊的弄進工部局打成了殘廢,然後陸雄飛再扮好人把姓楊的救出來。到後來,大連碼頭腳行的頭頭雖然還掛著姓楊的名牌兒,實際上主事的已經是陸雄飛了。
陸雄飛在家裡時,礙著掌櫃的面子,說話辦事總還有個商量。在碼頭上,他可就是說一不二的霸王,給哪個苦力派活兒,給多少工錢,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到了節骨眼上,他還有刑罰生殺的權利。
那天上午,我和懷玉走進了碼頭時,見他正斜靠在涼棚下面的竹椅上,一手扇著扇子,一手端壺喝茶,一會兒閉目養神,一會兒瞟一眼碼頭上來來回回搬運的苦力,他那個乾兒子“臭咧咕”當監工,站在跳板跟前衝著苦力們喝三吆四的,特別的兇。
陸雄飛見了我倆,有些意外,起身問:“嗬!這是哪陣風呀?把二姨給吹來了。”
懷玉說:“到這兒畫畫不行麼?”
趁懷玉跟陸雄飛鬥嘴的功夫,我趁機打量那些扛貨的苦力,看那個叫郭大器的傢伙是不是真的在這裡邊。果然,郭大器還真的在這兒,只見他光著脊樑,一塊灰不拉幾的布巾蒙在頭上,肩膀上扛著沉甸甸的箱子,嘴裡緊咬著竹坯子做的貨籤,從一條日本船上走下來。他胸前後背都沾著溼津津的汗水,黑紅黑紅的有光,他下邊的粗布褲子也早叫汗湯子浸溼了大半條了。
我叫過懷玉,指著郭大器說:“妹子,你不是要找個人當模特兒畫畫嗎,那個人就挺合適的。”
懷玉自然明白我的意思,走到跳板跟前打量。
“臭咧咕”見是陸雄飛的小姨子,點頭哈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