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讓人跟著,但剛離開沒多久,燕懷瑾就下了馬車,徑直朝二人問道:「你們小姐人呢?」
「小姐去前面河邊了,說是要洗把臉,醒醒神。」
他頷首,丟下一句「你們繼續」便追上前去。
兩個丫鬟相視一笑。
分明相識已久,幾乎每日都要見面,三殿下卻仍同從前一般,總愛黏著小姐。
少年的銳氣化為繞指柔,無人見了不稱奇。
……
裴筠庭繞過布滿碎石子的崎嶇小道,在河邊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清涼的河水,簡單洗了把臉。
對岸是成熟的豆麥,腳流淌著泠泠的溪水,橙金色的日光漫過山頭,她在靜謐盤旋的風中閉上雙眼。
燕懷瑾走近時,映入眼簾的便是這一幅景象。
心上人如同畫中人,遺世而獨立,明眸皓齒相得益彰。
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雲煙。
他杵在原地,不敢上前,生怕驚擾此間美景。
第八十六章 銜遠山
暮色蒼茫,待兩人回到暫住的營地時,周思年等人早已將火生好。
他臉上有幾道黢黑的印子,想必是生火時不小心剮蹭到的,裴筠庭甫一與他對視便覺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就連燕懷瑾也沒忍住。
周思年見狀,頗有些無措,轉頭瞧見周圍人的眼神都帶著善意的笑,這才後知後覺地用手背抹了把臉:「怎麼沒人提醒我……」
小廝聞言,心虛地握著還未放進火堆的木柴往旁邊挪了挪步子。
裴筠庭樂了好半晌,最後靠在燕懷瑾身上緩了一會兒才停下。
夜幕黑沉沉地壓下,眾人圍著火堆,邊烤肉邊聊天。在此地,無身份尊卑,無主僕之分,唯有一群相識已久的友人席地而坐。
燕懷瑾吩咐展元將馬車上的醇酒取來時,裴筠庭睨他一眼,低聲問道:「你行嗎?」
他垂下眸子與她對視,篤定道:「我行。」
火堆燃得正旺,樹枝柴火發出「噼啪」的響聲,酒盞被斟上清液,淌入喉頭,甘甜又火辣。
銀兒與軼兒皆不會飲酒,於是順手接過展元和展昭手裡的東西繼續烤。裴筠庭也分到一點酒,但燕懷瑾不准她貪杯,執盞淺啜後,盞中便空了,此刻望著火堆一言不發地聽他們閒談。
不知是誰先起的頭,提及昔年的「豐功偉績」,裴筠庭回過神來,附和道:「當年咱們三皇子可稱得上是搗蛋頭頭了,翰林院裡誰人不識你這小閻王的大名呢?」
燕懷瑾耳根微紅,似醉似惱:「裴綰綰,你又過河拆橋……當年在翰林院上課打瞌睡,是誰三番五次替你打掩護?」
「我打瞌睡是因為誰?還不是為了替你罰抄文章!」
「我——」
周思年捧著半空的酒盞,又咬下一口酥脆的烤肉,頗為無奈地搖搖頭。
又來了,又掐起來了。
若非與他們相熟,怕是半點不會相信倆人對彼此思慕已久吧?
此情此景,倏然使他回憶起幾人最無憂無慮的那段時光。
彼時三人整日混在一塊,燕懷瑾隱藏身份,裴筠庭扮成男子,帶著尚未痊癒卻鮮少出門的他一塊兒去茶樓聽書,聽罷說書人的故事,意猶未盡,於是又從詩詞歌賦談到未來理想。
那年燕懷瑾最愛做的事就是逗裴筠庭,二人經常拌嘴,燕懷瑾吵不過伶牙俐齒的裴筠庭,就抓他來評理,每每都是周思年從中調和,時常一個頭兩個大。
後來他們各自成長,情誼卻分毫未變。
時至今日,已過數年。
不過說實話,最開始瞧見他們超乎常人的親近時,周思年還當天下所有青梅竹馬都如此,直至他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