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果然進宮去了。
薛池回京之後,從來不到宮裡,更別說皇帝跟前了。
這會兒他進宮,也不是去見皇帝,而是去見了德妃。
德妃是菩薩心腸——誰都可拜她,她對誰都笑眯眯,慈祥溫柔,但她心裡不擱下任何人。
想要巴結她、求她偏袒,或者辦事,那都是妄想。
慢慢的,大家摸清了德妃脾氣。
饒是她與皇帝感情不同尋常,旁人也不會走她的門路。
來到她這裡的,都是單純坐坐。
薛池也來了。
“……我聽人說,娘娘很喜歡《茶經》。”
薛池道。
德妃的確很喜歡沏茶、論茶:“你也讀了《茶經》?”
薛池道是。
然後,他和德妃說起了茶。
相傳有道茶藝,可以在水中沏出各種鮮花,惟妙惟肖。
德妃聽了,更感興趣:“這個不是傳說。
我記得在建弘七年的時候,有位師太進宮給太后娘娘拜年,就沏過這樣的茶。
只可惜,她隔了幾個月去世了,手藝沒有流傳下來。
我也是從那時候起,就很喜歡沏茶。”
薛池:“我偶然得了一本《茶略》,上面就有這種茶藝記載。
那書乃是孤本,前些日子被毀了。
好在我妹妹讀過就記得,全部抄錄下來。
本想獻給娘娘的,又怕冒犯。”
德妃眼睛一亮:“真有這樣的書?”
“是。”
“你拿來我瞧瞧。”
薛池從懷裡掏出那本《茶略》,約莫幾千字,其中就講述了三種沏出花樣的辦法。
德妃讀著讀著,如痴如醉,居然忘記了薛池還在。
讀熟了,她讓宮婢端了茶和熱水來。
一下午的嘗試,德妃終於在水中醞釀出了一朵花。
只是一現,幾息就消失不見了。
饒是如此,她也極其高興。
“還是你孝順!”
德妃高興說,“今後有了好書,別怕冒犯,直接送進來。
你乃是皇子,咱們母子之間,何必這樣見外?”
薛池道是。
他從宮裡離開了。
訊息靈通的,很快把這件事傳遍了京城,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皇帝也聽說了。
他去德妃那裡,果然見她沏出了一朵牡丹花的茶,歡喜得像個少女,眼睛都發亮。
“看來,莊王討好用在了點子上。”
皇帝漫不經心端起茶喝了一口,“他求什麼?”
“他沒說。”
“沒說?”
“沒說就是說了。”
德妃笑道,“他求一庇護。
朝中肯定有人叫他為難了,他逼不得已。
我放出話了,就說很喜歡他送的書。
不管誰讓他為難,估計都要掂量。
要說起來,他怪可憐的。
唉,也是不容易,瞧著倒是淡薄又聰明。”
皇帝表情淡淡。
世上可憐人太多了,哪裡都同情得過來?
身為皇子,他們錦衣玉食,能讀書,出入有僕從,比一般人強太多了,還有什麼可憐的?
能活著,就不可憐。
要知道皇帝成長的過程,就是在權臣、門閥的死亡威脅之下的過程。
他所經歷的、承受的,絕不是他兒子們能比擬的。
故而,皇帝也許是嫉妒這群躲在他羽翼之下享受榮華富貴的兒子們,狠起來的時候,就把他們趕到野蠻之地去吃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