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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他大驚失色,卻依舊保持沉默。其實他第一個念頭是讓她當心隔牆有耳,只是他又實在說不出口。

即使不望著她,他也能感覺到,她緩慢綻開的微笑似乎在悄悄融化著他的半邊臉頰。她輕嘆道:“昨天,我跟蕙姨娘告過別了。我跟她跟了這麼多年,什麼都看在眼裡,她什麼也不用說,我都懂得。我只盼著你能應允我一件事,無論何時,什麼都別瞞著我。”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可是若是照實說,又好像壞了什麼規矩。

紫藤靜靜地說:“咱們睡吧。”他站起身吹熄了蠟燭。然後在一片黑暗裡,摸索著重新坐回了床沿上。他知道她也紋絲未動。知道這個讓他安心。他們就這樣肩並肩地坐了很久——洞房花燭夜便這麼過去了。

三日後的黃昏,看診歸來的羅大夫看見侯武拎著兩壇酒站在自家門外。羅大夫一怔,道:“可是唐老夫人的病又不好了?”侯武擺手笑道:“老夫人近來安康得很,只是我想來請羅大夫喝一點,前日裡成親成得匆忙,只請了請府裡一同當差的伴兒,不想落下了羅大夫,今兒是特意來討打的。”

羅大夫聽了,連忙拱手道:“啊呀,那真是要恭喜。我這幾日被蘇家少奶奶的病耽擱住了,拙荊也沒進府裡去——真真是錯過了喜訊,我今晚該自罰三杯。”

頃刻間,他們之間便親熱起來,酒過三巡,更是親如兄弟。

謠言,是在兩個多月以後開始流傳的。

第八章

人人都知道,謝舜琿近日流連於“海棠院”,夜夜笙歌,說起來搖頭嘆氣的人倒是不少。

可事實倒也不完全像眾人想象的那般。沈清玥看似百無聊賴地端坐在閨房裡給古琴調音,不像平日裡要出局時候的盛妝,可是那份相對的素淨也是精心修飾出來的。倒是她的小丫頭眼尖,愉快地揚聲道:“姑娘,謝先生到了。”沈清玥笑盈盈地起身道:“了不得,如今你可是稀客。”謝舜琿大方地拱拱手:“我來給你道喜。卻不知沈小姐成天價貴客盈門,我想要約上今兒個這一頓小酌,都恨不能等上半個月。”沈清玥一面招呼他坐下,一面接過來小丫鬟捧上的茶盅,輕放在桌上:“稍等,片刻之後,等茶葉都舒展開了,我再替你續上另一半的水,如此才不辜負它。”然後,柔聲笑道,“其實不是要你等,最近我本就不怎麼出局。眼看著啟程的正日子快到了,眼下不過是挨個兒跟這些年的恩客們吃吃酒,辭個行而已。”——眾人知都道沈清玥姑娘的劫數已經滿了,遇上了願意替她贖身的主兒。那官人本是南京人,家裡能稱得上是巨賈。本是來徽州跟人談一筆買賣,花酒桌上看見了清玥姑娘,從此便明白了人間還真有“魂牽夢縈”這回事。兩三年下來,終於替沈清玥贖了身,不日便要帶著她回南京。

謝舜琿起身踱至窗下,突然連聲頓足道:“跟你說過多少回了,正對著窗子的牆上掛不得畫的,偏不聽。”沈清玥無奈道:“我家那官人硬要我掛在這裡,我又能奈他何?你讓我跟他講再好的畫兒也比不得實景,他聽不進去罷了。”謝舜琿也笑道:“如今你倒真是三從四德。”又見硯臺下面壓著一張花箋,蠅頭小楷如茉莉花一般端然綻放,只見一首七絕,題為《詠柳》:“昔日章臺舞細腰,任君攀折嫩枝條。從今寫入丹青裡,不許東風再動搖。”他嘆息道:“又不知是哪個犯了相思病吧,要你這麼費心思回絕他。”清玥道:“這些年,這兒的人都習慣了海棠院有個我在——如今突如其來便要去了,有人傷感也是常情。”隨即佯怒地白了謝舜琿一眼,“倒是你,說是來跟我辭行,以為我不知道,今日怕是南院沒人,你才想起來我這北邊兒還空著吧。”謝舜琿訕訕道:“誰說南院沒人?我特地跟那邊說了無論如何要來看看你。還有件事情想求你呢。”清玥啐道:“有事求我!什麼叫薄情寡義,這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