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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不知你聽說過沒有,前幾個月休寧那地方有戶姓唐的望族,他們家孀居的主婦趁著給老夫人做壽的日子,宴請四鄰八鄉守節的孀婦。我應承了他們族裡人,幫他們寫了篇《百孀宴賦》呈給休寧知縣——哪知休寧知縣正巧差人編纂著一本集子,專收各種頌揚他縣裡風化的文章。編這集子的人偏要給每篇文章題詩一首——我看過了他們給我的《百孀宴賦》題的詩,俗不可耐,若真的收進去了還髒了我的筆墨。我便想起你了——你幫我題一首,我給你虛擬個男人的名字,便成了。”清玥大驚失色道:“虧你想得出來!讓我去給節婦題詩——傳出去不讓人笑掉大牙才怪。”“你知我知而已,還有誰能傳出去。我原本想自己寫了充數——可是你的詩向來心思靈巧清雋,用在這裡是絕對錯不了的。”“也罷。”清玥爽快地笑道,“那些貞節烈婦們揣度不了我們這樣人的心思,可我們揣度她們,倒是輕而易舉的。”謝舜琿趕緊附和道:“那是自然——你就當可憐她們吧,她們哪能像你一樣活得這麼有滋味。”清玥眼裡掠過一絲悽然:“這話便真的沒意思了。”一時間謝舜琿也知道自己失言,急著顧左右而言他,卻又覺得說什麼都好像太刻意。無奈只得低頭撥弄了一下清玥的琴,笑道:“以後,我會常想著你的《陽關三疊》。”清玥靜靜地說:“等我們小酌幾杯以後,我再彈給你聽。”

一時間小丫鬟端上了酒和幾樣精緻小菜,二人落了座,沈清玥一如既往地為他佈菜,謝舜琿問道:“這一次到南京去,是跟著他回他家的大宅,還是將你安置在別館?”清玥沉默了片刻:“我沒問過這個,隨他安排。”“這裡頭有個分別。”謝舜琿放下了酒杯,“總之,去了他們家,不比在這裡,總得做低伏小——說起來也辛苦你了。”“我會當心。”清玥還沒飲酒,眼睛裡卻已瀰漫上了醉意,“你也一樣,別看你總替別人盤算,其實你才是最讓人放心不下的那個。聽我一句勸,南院那邊,玩一玩便算了,認不得真的。”謝舜琿笑而不語,又兀自飲了一杯,清玥卻沒有換話題的意思,“一個人情濃情淡,全是孃胎裡帶出來的。你呀,你的情就太濃了——就算兌進去七成的水也夠尋常人用上一輩子。南院那個——之前不是祁門目連班子裡扮觀音的小旦麼——他不像我們從小在這裡長大,已經跑了那麼些年的江湖,是他們班主為了還賭債才將他賣進來,半路出家的更是心狠手辣。你中意他,這是情不自禁,誰都不能說什麼——只是,別在他身上花太多錢。這話除了我,旁人也說不得的。”

“知道你是為著我好。”他悶聲道,“走之前我把我自己那方硯臺送你,你也知道歙硯是好的,拿去整日用它寫字,只當是我們徽州的這班朋友還在跟前。”

“我還記得。”清玥長嘆一聲,“五年前,你們這起沒臉的擁著我去選‘徽州八豔’,那時候,整日跟著你們這些會文章的胡鬧,可是不知道有多開心。”

“就是因為我們沒臉,你才只中了‘探花’;若我們的面子再大些,花魁就是你的。”

“當初那班人,有的死了,有的不在徽州了,我原先以為,不管怎麼說你還在這兒——可沒想到,要告辭的是我。”清玥看著他的眼睛,“我還記得,你當年帶來一位京城來的朋友,會寫戲的……”

“哦,你說湯先生。”謝舜琿笑道,“他已經離開京城,辭官回鄉了,總之,過得也不甚得意。”

“你哪裡交得到得意的朋友。”清玥打趣他,“可是湯先生新寫的一齣戲我倒是看過了,真的極美,《牡丹亭還魂記》——你可看過不曾?裡面有句唱詞,不知為何,聽到之後我就想起你。”

“哪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們都笑了起來。窗外,月色如水。

這些天,連翹一直活在坐臥難安的恐懼裡。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