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元月二十六,申時,長安城醴泉坊,徐府榛苓居。
徐恪靠在榻上,臉色蒼白、眼眶凹陷,嘴唇還略微有些發黑,一張原本英俊好看的臉容,此際病懨懨的已恍若一個垂死之人。只一雙亮如星辰的眸子裡,還是那般堅毅無畏的神采。
“小無病……你感覺好些了嗎?”胡依依柔聲問道。這兩個時辰內,她又用銀針紓解之法,給徐恪周身自大敦、行間、太沖,過中封、蠡溝,直至章門、期門穴,沿著足厥陰肝經,已經布了十餘針。只見針尾不時有黑色的血汁溢位,胡依依不停地為徐恪拔針、去毒、再上針、拔針……只消過得片刻,針尾依然會溢位黑血。饒是她自詡一代神醫的碧波仙子,也暗自心驚,這“七日噬魂散”端的厲害!……
“胡姐姐,我好多啦……眼下,胸口都不怎麼疼了,謝謝姐姐……”徐恪虛弱地說道。他本不願胡依依幫她施針醫治,但實在拗不過,只好靠在榻上任憑胡依依為他忙碌不停。不過,在胡依依百般設法之下,徐恪渾身的針刺灼痛等等諸般痛苦,總算略略一鬆。
這一日,胡依依雖用盡了各種法子,但除了能讓徐恪所受的痛楚稍有緩解之外,對於根治解毒,她仍是無能為力。如今,她只能枯坐榻邊,眼睜睜地看著徐恪日益萎靡消瘦,縱然她內心再怎麼惶愁急迫,仍舊無可奈何……
距離徐恪毒發身亡之期,已然只有一日了。
“胡姐姐,我聽說出了城西的開遠門,便是灞林原。原上的風景在長安甚是有名,今日風和日麗,我們便一同到那灞林原上去走走,如何?”徐恪朝胡依依微笑著問道。
“嗯……也好!姐姐就陪著你去灞林原走一走。說起來,姐姐到長安可有些日子了,你可……可還未曾陪姐姐好好地……好好地逛一逛這長安城呢……”胡依依回道,話語裡又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哽咽之聲。她回想與徐恪從相識至今,可真沒有好好地去長安城逛過一逛。只因她平素獨居孤島,向來喜歡幽靜,不愛去人群中的熱鬧之處,不想今日與徐恪難得出門賞景,竟已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天……
言罷,胡依依便取下了徐恪身上的所有銀針,攙扶著他起身。徐恪卻定要自己行走,胡依依無奈,只得出門吩咐董來福備車。她拎著舒恨天的籠子,與徐恪一道步出府門外,二人一鼠上了馬車,便吩咐車伕西出開遠門,往灞林原而去。
長安城大道雖然建得頗為平整,但馬車一路行進,也免不了有些顛簸。徐恪坐在車內,隨著車子的震動,不時還會忍不住咳嗽幾聲。他雖然臉上還是全無血色,但眼睛裡依然是喜悅和微笑。透過車窗,他看著兩旁熙熙攘攘的人群,齊整華麗的店鋪一一從自己眼前前掠過,不禁心中感慨著:
長安城,果然是一個好地方啊……
馬車一路往西,行了半個時辰,便到了灞林原。那是一處寬約十餘里的平原,北依灞山,南有渭水,在山與水之間,高高低低,盡植琪花瑤草、名木幽竹。遠遠望去,樹林參差、草色萋萋,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一年四季,這裡都是景色宜人,是長安人平素最喜出門賞景的一個好去處。
此時雖是隆冬時節,但灞林原上的遊人也是絡繹不絕。一來尚處元月,長安人性好熱鬧,元月裡結隊出遊乃是習俗;二來,渭水邊上,栽種有一片梅林,此際已然開滿了粉色與白色的梅花,一路逶迤芬芳,有十幾裡之長,吸引了無數男女老少競相來此賞梅。
兩人下了馬車,來到梅林邊,一邊信步而行,一邊賞梅觀景。徐恪強打精神,勉力前行。旁邊的胡依依一邊提著鼠籠,一邊留神防備著徐恪體力不支摔倒。但她每每情不自禁地攙住了徐恪之時,又往往被徐恪輕輕將手推開……
他們一個是面容蒼白、嘴唇發黑的青年男子,一個又是貌美如花、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