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的厚重水蒸氣;濡潤著漿好後的衣服鋒利的邊緣。滾燙的肥皂水;鼓漲著、跳躍著;唧唧咕咕、呢呢噥噥;在陽光映照下五彩斑斕;用無數的小泡泡向人眨眼睛。氣泡;心浮氣躁地滋潤、拍打著襯衫床罩。媽媽氣喘吁吁;發紅的手臂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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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著;好像船伕在蒸騰的浪濤中奮力划槳。然後;用木棒從大鍋裡挑著細麻布;冉冉升起;像白花花的麵糰;像擁擠的肥皂泡;也像是冬天的殘雪。
在這裡;瓜果也可以用來擦洗地板、靴子、胳膊和脖子。走進這個房間的早晨;彷彿整個花園都陳列在眼前;在餐桌上滴著水珠。白蘿蔔和嫩蔥;宛如銅板的切片紅蘿蔔;浸泡洗淨的馬鈴薯;已經除去帶泥的外皮;飽滿的豆莢啪啦彈開;像包著碧綠珍珠的海貝殼;黏稠的豆子一擠就會從毛茸茸的豆莢裡爆裂出來。
在這些準備工作進行的時候;我總忍不住鬼鬼祟祟發動突然襲擊。我像田鼠一樣;細碎地咬穿莢皮和葉片;披荊斬棘地開出一條路。豆子滾到舌頭底下;新鮮而冰冷;嫩得像凝起來的水。牙齒咬在綠蘋果的外皮上;酸甜直衝腦門;還有嫩白的、帶著澱粉味的瑞典品種的蕪菁……總有一雙潮溼、沾滿面粉的手把我趕開;我懷著愁苦交加的、無法描述的熱切渴望;又偷偷溜回廚房。案板上的生麵糰泛著銀光;它溫暖柔順;用手一捏搓;可做出人的形狀;有頭顱;有臂膀;淡淡的肉體;沒有新增任何調味料;滿足著食人族的幻想。
豐盛的大餐在房間裡準備著;大鍋裡燉著香噴噴的肉;以滿足八口人貪求無厭的飢餓。在這個茂盛山坡上生長的大多數植物都能用來燉肉;用鼠尾草調味;用綠草染色;再點綴幾根羊骨。事實上;那時候很難吃到肉。有時用一磅的肋排骨頭煮湯;偶爾;鄰居會丟一隻捕獲的兔子在我家門口。但是時令的綠色蔬果則非常豐盈;另外還有扁豆和麵包;我們的當家食物。我們每天都得烤出八到十個長麵包;它們從來不會變得乾硬;因為在麵包的外皮還是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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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的時候;我們就把它撕成小塊了。而我們在麵包裡發現的東西;使枯燥的食品顯得不那麼單調———繩子、釘子、紙頭;有一次還看到老鼠。在那個時代;家裡烤麵包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往往大鍋是用來煮扁豆;也用來燒熱週六的洗澡水的。我們的小火爐只能煮熱容納一個人泡澡的水;於是我們輪流用同一盆水洗澡。我是家中第二小的孩子;輪到我時;洗澡水永遠是第二髒的。擁有洗出黑水的特權深具意義;直到今天;我仍然持續履行這項特權。
一天早晨;我從用石灰水粉刷的臥室裡醒來;卻發現自己瞎了。儘管我睜大雙眼;瞪著房間原來的位置;但還是什麼也看不見;只有一道金色的光;平行地照在我跳動的眼皮上;我摸索著自己的四肢;發現身體還在這裡。窗外小鳥在唱歌;我聽見了;然而;這個世界一片模糊;我什麼也看不清;除了一道微微顫動的黃光。我好奇地想:我這是死了嗎?我是不是上天堂了?這一切真讓我煩惱。時間還早;我剛才還在做夢;夢見了好多鱷魚。我不知所措;無法面對這件令人沮喪的事。後來;我聽到女孩們上樓的腳步聲。
“瑪德琳!冶我喊道;“我什麼也看不見了!冶然後我開始嚎叫起來。
許多雙腳丫奔跑的聲音;從地板那頭傳過來。我聽到大姐瑪德琳咯咯地笑聲。“看看他;冶她說;“特莉莎;快去給他拿塊絨布來。他的眼睛又粘住了。冶
1。 初次光芒(5)
法蘭絨冰冷的邊緣滑過我的臉龐;灑了我一臉水。我又回到了這個看得見的世界。床鋪和光影、陽光明亮的窗戶;還有彎下腰看著我笑的女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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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們誰幹的?冶我叫道。
“誰也不是;傻瓜。你的眼睛被糊住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