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的東家,“川巨源”便是成都府勢力最大的錢莊,看來這大同錢莊姓時的探得了申老闆在此請客,是故意來搶他風頭了,只是申雖然惱然,可是衝著這府臺大人的面子,卻不敢發作,只有堆歡奉迎,吞聲忍氣。便在這揖謝之間,幕布拉開,在眾人凝注中那蘇玉蓮已在幕後清凜凜地穿雲裂帛般領了一腔,跟著幫腔的唱起過門。唐朋吐了口氣,他可不管這幹錢莊的人爭勝鬥氣,今晚蘇玉蓮居然能夠上臺,也算自己意外之喜,便在這時,只聽得一人在耳邊道:“唐爺當真是有緣之人,你一來,蓮妹子就出臺了。”卻是夥計送茶上來了。
眼見得蘇玉蓮碎步出場,翻過山,丟水袖,挽鵰翎,在碎急低柔的鑼鼓聲中在臺上繞了幾圈,踩著鼓點在那最驚人的一聲巨響中猛一轉身,亮相,黑瑩瑩的眼珠子左右一掃,登時臺下采聲四起,滿堂叫好,眾人興高采烈之中,——看誰的戲對這些無聊的看客來說並不在意,在意是那一份樂子,一件東西忽然從東廂樓上丟在臺上,一人高叫道:“好!好!好!申老闆有賞!”眾人一驚,定睛一看時,卻是一塊銀子,聽聲音沉沉地只怕有好幾兩重。唐朋周圍幾桌人登時轟天價地叫起好來,自是為剛才時不利搶了他們風頭,這裡申老闆出手賞錢,那自然要爭這個采頭。唐朋暗道:這姓申的好大手面。平時包一天戲也不過三兩銀子,這一個亮相就這樣重賞,心知這自然並不在戲上,而在與時不利爭風頭了,拿眼看西廂樓座上,那時不利齜著牙無聲地一笑,竟這一刻便有些孩子氣的樣子,伸手從懷中摸了一物輕輕丟出,卻正好落在那塊銀子旁邊。唐朋心道:這姓時的手上功夫不錯。他唐門弟子最長的便是這發暗器的手上功夫,一見時不利這隨便一揚手,心中已是一凜。眼見那東西並落在那銀子旁邊,金光直閃,竟是一塊金子,光芒將那銀子蓋下去了,風頭自然也將對方蓋下去了。
便在眾人一愕之間,那申老闆伸手取下帽子,扯下那塊漢玉,面無表情地丟上臺去,這臺下早已轟動,——轟動卻是靜了!卻是屏住聲息盯著二人緊看。那金子價值不菲,可是這塊漢玉就算不是連城之物,卻也要比上那塊金子貴上幾十幾百倍。
那時不利又笑了,輕輕淡淡地笑容看在眾人眼裡卻彷彿有股陰森的味道,輕輕揮了揮手,只聽得臺上蘇玉蓮唱道:“~~他那裡鐘鼓饌玉坐華堂,何曾念當日裡喪魂落魄狼狽樣!可憐我懷抱琵琶肝腸斷,兀自裝作樣當作沒事人~~”那清悅的嗓音更襯得滿園的寂靜,這川戲中的“四川清音”原也應該這樣來唱,來聽,可是這戲園子又哪一天靜得如此?可是現在又有誰在聽?也怕只有唐朋一人眼神心思還在那蘇玉蓮身上,眾人都已轉到這二人鬥法上了,在滿園鴉靜中,靴聲橐橐,幾口箱子已給人抬了進來,直抬到臺上一字擺開,跟著開啟箱蓋,眾人只覺得眼前金光耀眼,幾口箱中竟然都是滿滿地堆滿黃金,一時之間,那鼓也不敲了,鑼也不打了,戲也不唱了,臺下的人呆了,臺上的人也痴了,滿園子只剩下粗重不一的呼吸聲,卻又似靜得驚人,這麼多的黃金一齊放在眼前,這臺上臺下又有多少人一生中見到過?便在這靜得嚇人的寂靜中,那時不利輕輕道:“都賞了蓮姑娘吧。”
黑下燈(三)
唐朋輕輕地嘆了口氣,悄悄地起身悄悄地走出戲園,離開那些還在痴愣中的人,離開那紙醉金迷的地方,離開那些他不喜歡的情景,——這戲,今晚顯然是看不下去的了。
第二天在眾人瘋傳的話中知道,他離開不久,申老闆與錢莊一干人就灰灰地離開了,可是茶館酒肆中傳著另外一個驚人的訊息,申老闆已經許下三十萬兩銀子去請江湖中最驚怖的殺手組織“黑中暗”,來取時不利的性命,而且就要在大同錢莊新遷慶典上殺他。這不僅是因為鬥氣,而是因為生意,如果他們不把時不利的氣焰打掉,一旦他們的主顧對他們喪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