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來打算走了,他向門口走去,發現在架子上有一個開啟的象牙首飾盒,裡面裝滿了各式信件,而其中有一張粉紅色的信箋特別漂亮。
“瞧,”詩人在向自己的八樓走去時想道,“這張信箋很像女門房的那一張,我肯定在什麼地方見過。”
《一陣風》4(1)
讓娜大媽和德玻伊夫人為何如此殷勤,思特凡實在弄不清楚,他決定坐享其成,不再為此操心了。對他來說,如今這棟房子成了一個真正的天堂。女門房很疼他,就像對待溺愛的孩子。如果他回來晚了,她絕不會去睡覺,以免讓他在門口等得太久,而和他說話時從來都咧開嘴微笑著,在他面前既不好奇抱怨,也不蠻橫無禮。看門的女神啊,但願您能學學這個善良的讓娜大媽!
但玫瑰總是帶刺的,一旦進入門房裡,場面往往會發生變化。老太婆情不自禁地揮舞著雙臂,轉動著無神的眼睛,此時,思特凡對她在說些什麼很是費解。他只好想當然地解釋,結論就是女門房有點發狂了。他點起菸斗,豁達地忍受著她那些可笑的想法,實際上他充耳不聞,只要發現有一點機會便會逃之夭夭。
他也經常到德玻伊夫人的花園裡去,他躲進最隱蔽的角落的陰影裡,以便能不受任何干擾地閱讀和幻想。除了這短暫的自由,在其他時候他會“偶然地”碰到漂亮的寡婦。他們談話的話題不再是她的丈夫,而是廣泛涉及大自然、藝術,尤其是愛情。這難道不是一切年輕的女人會採取的巧妙計策嗎?她們明知道火一定會燃燒起來,但她們還是要玩火。但是思特凡從一開始就看清了德玻伊夫人的意願,他不會做這個善於賣弄風情的、優雅而虛偽的美人的情夫。對他來說,她只是他在樹蔭下發現的一座有栩栩如生的、迷人的雕像,而這只是出於藝術家的愛慕,他感到她是一件美麗的首飾。此外——請原諒我出言不遜,我要預先告訴您——一個月以後他就會讓她做自己的情婦,但他對她的尊重仍然不會超過第一天。但迄今為止,我可以肯定,寡婦那挑逗的目光、陰晴不定的面容,只是讓他覺得十分可笑。他夢想中那個美好的女人在最嚴密地保護著他,眼前這個女人根本無法與之相比。然而很快,思特凡驚訝地發現,這樣柔弱、優美的女人,就像一把豎琴那樣在他的指頭下顫動著,他就像得到了一件美妙玩具的孩子,一心想找出這個好玩的機器的全部齒輪。直到有一天,心靈沉默了,感官躁動起來——美人魚總是誘人的,即使人們已經知道也是枉然——好奇地聽美人魚歌唱的冒失鬼,一天晚上十分吃驚地發現自己躺在她的懷裡。這也正是我剛才出言不遜的原因,不過直到現在,我還為此感到羞愧。
除了擁有一個善良的女門房和一個在大花園裡的可愛玩偶之外,詩人又增添了第三種樂趣。有一天上樓時,他看到在他前面幾級樓梯上有一個大約十六歲的動人的女孩,她有著金黃色的頭髮,神態優雅卻又有點膽怯。她輕盈地滑開了,並沒有留意我們的詩人。他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她的面孔,她就推開一扇門,走進詩人樓下的房裡去了。
在詩人的小房間裡,思特凡自言自語道,“真奇怪,我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女孩。”
他連著抽了三菸斗菸絲,這表明他正在全神貫注地思考。
另一天,他裝著走錯了樓層,前去敲那個小女孩的門,沒有人答應,他想,“她不在這兒,真遺憾。可是,見鬼的是我能跟她說些什麼呢?”
於是他默默地離開了。
思特凡漸漸心神不寧起來,他已經有好久不到花園裡去了,他一連幾個鐘頭倚在窗戶上,全然不顧火熱的太陽。在樓梯上,讓娜大媽碰到他上上下下了五六回,她對這種奇怪的散步方式大為不解。“這是為了鍛鍊身體”,他回答道。他既心不在焉,又忙忙碌碌。有二十次女門房見他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可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