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聽到——在聽力所能及的極限上——遙遠的電動機的轉動聲。對鮑曼來說,船上的一切機具都有其獨特的聲響,因此他馬上就辨認了出來。
要不是他發了瘋,受到了幻覺的侵擾,那麼準是發生了絕對不可能的事。聽著從飛船結構中傳來的輕微振顫,一陣比冬眠裝置的寒氣冷得多的感覺襲上他的心頭。
在宇宙艙倉庫裡,氣閘門慢慢開了。
早在離此幾億英里遠的實驗室裡,在他初具意識時候起,哈爾的全部能力和技術就都是為了一個目的。完成指定給他的程式高於一切;這是他所以存在的唯一理由。不象有機生命那樣受情慾和情感的干擾,他對於那個目的是完全一心一意、全力以赴的。
有意犯錯誤在他是難以想象的。甚至隱瞞真情也會使他產生一種覺得自己不夠完善、甚至受屈辱的感覺——相當於一個人所感覺到的自譴。因為正象製造他的人一樣,他也是生來天真無邪的;但轉眼間,已有一條毒蛇進入他的電子伊甸園。
在這最後約一億英里的航程中,他一直念念不忘他不能坦白告訴普爾和鮑曼的一個秘密。他隱瞞著一件真情;時間越來越近,他們很快就要發現,他在幫著別人欺騙自己的同事。
那三個冬眠者早已知道真情——因為他們是“發現號”上的真正旅客,受了專門訓練來執行這項在人類歷史上最最重要的任務。但是,他們在長睡中不會說話,也不會透過對地球的開路電視廣播同親朋和記者進行許多小時的討論時洩露機密。
他已經開始犯錯誤,雖然正象精神病患者想不到自己的病態一樣,他也會否認自己的錯誤。同地球的聯絡——地球一直在監視他的效能——已經變成了他良心的聲音而這時他已經不能完全聽從良心的指揮。但是,要說他有意企圖切斷與地球的聯絡,卻是他所不能承認的,即使是對他自己也不能承認。
然而,相對地說,這不過是個次要問題;這問題他或者尚能對付——就象大多數人尚能對付自己的精神病態一樣——如果他不曾面對一個要危及他生存的危機。人家已經威脅要切斷他的電源;他的已輸人的儲存將被剝奪,它將被置於無法想象的無知覺狀態。
對哈爾來講,這不異於死亡。因為他從來沒睡過覺;所以他也不瞭解人們還能從睡眠中醒來……
因此,他得自衛,動用手中的一切武器。並不是出於仇恨——但也並無惻隱之心——他將要排除掉使他受挫的根源。
第七章一場虛驚
剎那間,象臨頭的龍捲風似的一聲怒吼吞沒了其他聲音。鮑曼可以感覺到拉扯著他身體的頭一陣風幾秒鐘後,他就感到很難站住腳了。
空氣在迅速溢位飛船,象噴泉似的灑人宇宙真空。一定是氣閘絕對保險的安全裝置出了毛病;本來兩個氣閘門不可能同時開啟。然而,不可能的事竟然發生了。
老天爺,究竟怎麼搞的?在氣壓降到零以前,在他還有知覺的十到十五秒鐘裡,已來不及進行了解。但他突然想起飛船的一個設計人曾經在討論“保險成功”系統時對他說過的一次話:“我們可以設計防止任何意外事故和操作錯誤的保險系統;但是我們無法設計防止有意破壞……”
鮑曼只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從冬眠器中掙扎著鑽出來的懷特黑德。他拿不準那蠟一般的面孔上是否閃現出一絲知覺;也許有一隻眼睛眨了一下。但這時他已無法幫助懷特黑德或是其他任何一個人了;他得設法救他自己。
他感覺得出離心機在他周圍顫抖,在隨便變動著的負載下掙扎。他害怕那些軸承可能卡住;要是發生這種情況,旋轉著的整速輪就會把飛船碾成碎片。但是假如他不能及時到達最近的應急防護室,那就什麼也無所謂了。
已經感覺到呼吸困難;氣壓一定降到了每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