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著手中的國璽、兵符,只覺肩上沉甸甸地重。她以為她的一生就是一顆棋子,沒有料到江山社稷、黎民蒼生竟然有一天會都壓在了她的肩頭。劉弗陵長嘆了口氣,眼中有歉疚,“這些事情本不該讓你承擔,可除了你,朕實在找不到人……”
小妹嫣然而笑,“皇上,臣妾很開心,臣妾是你的皇后,享受萬民的叩拜,讓社稷安穩,黎民免受兵戈,都是臣妾該做的事情,臣妾定當盡全力把國璽、兵符安穩地交給新帝。”“朕給劉詢安排了幾個人,其他人倒罷了,趙將軍卻是個死心眼,所以朕還會特意留一道聖旨給他,若是劉賀登基,那道聖旨自會傳到他手中,若劉詢登基,這些事情,你就從來沒聽過。”小妹用力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忽又想起一事,“劉賀登基,容得下劉詢,劉詢登基,卻只怕容不下劉賀,皇上可有什麼安排?臣妾心中有數,也好便宜行事。”劉弗陵微微笑了笑,眼中卻是憐惜,“小妹,不要辜負了老天給你的聰慧,應該用聰慧讓自己幸福。”
小妹低著頭不說話。
“朕已經命劉詢寫了一道旨意,承諾不傷劉賀和於安性命。”
小妹嘴角微翹,帶著幾分淡淡的嘲諷,“他現在為了得到皇位,自然什麼都肯答應。”
劉弗陵微笑著沒有說話,凝視了會兒小妹,說:“朕派人送你回長安,你……你以後一切小心。”
小妹未動,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劉弗陵。眼中所有的感情,第一次未經任何掩飾地流露出來,劉弗陵只淡淡笑著,似乎什麼都懂,又似乎什麼都未懂。小妹輕聲請求:“皇帝大哥,臣妾可不可以留在這裡照顧你……”
劉弗陵將國璽、兵符包好,放到小妹懷裡,溫和卻堅決地說:“小妹,以後照顧好自己,你前面的路還很長,外面的天地也很廣闊,不妨把十五歲前的日子當作一場夢,所有的人和事都是一場虛華,夢醒時,一切都可以忘記。”劉弗陵縮手時,小妹突地拽住了他,劉弗陵呆了一下,未再抽手,只淡淡地看著她,淡然的目光中有了然,有悲憫,還有歉意。他的手指冰涼,小妹多想能用自己的掌心溫暖他,“大哥……”小妹眼中淚意滾滾,“我……我……”
劉弗陵點了點頭,“我都明白。”
小妹雖心如刀割、萬般貪戀,可還是一點一點地放開了他的手,笑著抹去了眼淚。這一場心事終究再不是她一個人的春花秋月,即使最終是鏡花水月,畢竟他曾留意到,他懂得。她向劉弗陵行禮告退,卻不顧君臣禮儀,一直凝目注視著他,似想把他的一切都銘刻到心中。
她微笑著退出大殿,微笑著坐上軟轎,微笑著吩咐宦官起轎,可當轎子抬起的剎那,她卻淚如雨下。
雖然下著大雪,但抬轎宦官的步履絲毫未受影響,不大會兒工夫,溫泉宮已經要淡出視線。
“停!”小妹突地喝叫。
宦官立即停步,轎子還未停穩,上官小妹就跌跌撞撞地跳出了轎子。
六順本以為皇后突然想起什麼未辦的事情,卻不料她只是站在轎邊發呆,仰頭痴看著山頂,不言不動。
雪落得十分急,一會的工夫,小妹頭上、身上就已經全是雪。
六順怕皇后凍著,彎著身子走到皇后身側,低聲說:“皇后娘娘,時辰不早了,該起程回宮了。”一抬眼,卻看見皇后滿面是淚,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心中黯然,靜靜地退了回去。小妹呆呆地站了許久,慢慢轉身,緩緩向山下行去。至少,現在,我們仍在同一山中。
六順請她上轎,她好似未聽見,只一步步自己走著。
白茫茫的天地間。
一個嬌小的身影迎著風雪,艱難地跋涉。
蜿蜒的山道上,一個個淺淡的腳印印在雪地上。
北風吹動,雪花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