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說“何以解憂,惟有杜康”,這似乎是一個答案,後人也說“借酒澆愁”,卻緊接著又有人加上了“愁更愁”三個字,使得原本有些眉目的疑問又陷入了困惑,不過由此卻也可以知道酒與古人的憂愁密切相關。由此我們至少知道,酒無關溫飽,它是與人的精神世界關聯的一樣東西,由此也拉開了它與果腹充飢的稻梁之間的距離。酒的地位便從此升高了。歷代清高人士都愛說“文章不為稻梁謀”,卻沒有人說“文章不為好酒謀”,酒是文人愛不釋手,甚至是生活必須的東西。李白必得酒醉方能作得一手好詩,曹操喝多了便說“對酒當歌,人生幾何”,酒竟然使他如此痛快,此不能不說是酒的神奇所在了。至於酒究竟能使人解憂還是愁更愁,這已經不重要了。就讓它成為千古謎團吧。
可是,酒所帶來的矛盾也不止在解憂與更愁之間。有時還在於是與非,真與假之間。人道“酒後胡言”,這原本很可以理解,酒後瘋言狂語不足為怪,偏又有人說“酒後吐真言”,卻也是一句大實話,於是酒後之言一下子又變得真假參半難辯真偽了。至於酒後豪言壯語者更是縷見不鮮了。酒帶給人的痛快和失意實在一言難盡。
然而酒的這些功效在現代人眼裡卻一下子渺小起來。現代人說,如果要興奮,直接服興奮劑得了,如果要解憂,直接服安眠藥得了。是的,在現代醫學面前,酒一下子顯得蒼白而無力。似乎它也已經到了行將就木該被埋入黃土的境地了。然而可喜的是酒卻依然未受冷落,究其原因,我想無論是服用興奮劑還是安眠花,終究顯得太功利了,為興奮而興奮,為鎮靜而鎮靜,目的太明確,毫無趣味可言,反而讓人感覺不自在,唯有酒,是在自然而然不知不覺中給人以想要的,那種飄飄然,似醒非醒,似夢非夢的境界。酒是如此的體貼人性,因而也為人所長久地愛戴和享用。
酒的妙處是說不盡的,不過還是要記住妙玉的話,一杯為品,喝多了就俗了。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豬頭肉與詩
有美食家說,難道詩還香過豬頭肉嗎?這本不是一個疑問句,然而在我聽來卻是一個難以回答的難題。不過暫且不論哪個更香,單是把豬頭肉和詩放在一起也已經夠有創意的了。
不可否認,豬頭肉實在香得很,無論何時何地想起它,都有令我掉口水的力量,而同樣的,曾經在某段時間裡,當我想起某首詩的時候也總會愴然淚下(只是那善感的歲月也許已經不去不返)。口水和淚水,一個代表我的食慾,一個代表我的情慾,都是源於我靈性深處的東西,也都是我不會輕易掉落的東西。由此我認定,豬頭肉與詩,兩者皆不是俗物。
我曾經在某篇文字裡說,酒是屬於文人的,而豬頭肉卻又以佐酒而著稱,於是我可以相信,自古以來豬頭肉對於文人也不是可有可無的。在這上面,詩似乎遜色了。不過好在對於文人,酒過之後便是詩意爬上來的時候。從這個意義上說,豬頭肉於詩,非但不是風馬牛不相及,恰恰是極為重要的鋪陳。
我見識過的美食家大都能說會寫,常在報端開闢美食專欄賺人口水。我也常聽說文人也大多精於飲食,對食物常像對文字一樣評頭論足左右挑剔。大概在文人眼中,食物與文字都是值得把玩並且愛不釋手的東西吧。也如同豬頭肉在食物中的獨特位置一樣,詩自然也在文字裡是極為精巧的形式了。這樣想過一遍之後我不免要對說出那句話的美食家報以惋惜了,想來作詩者有高低之後,品美食者也自然有高低之分了,說詩不及豬頭肉香的“美食家”其實也只能算是普通食客一級的人物吧,冠以“家”字顯得有些抬舉了。紅樓夢裡妙玉說一杯為品,二杯便是解渴的俗物了,我們不妨也可以這樣看,啃一口豬頭肉呷一口酒,溜達出一句詩為品,若是隻顧著啃豬頭,啃了一口又一口,那它便是充飢的俗物了,那啃豬頭的人也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