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小娥回絕,珍娘已低低地說了所在,小娥氣悶,又不好說她。
歡郎即刻打發了黃二幾人,不緊不慢地隨在她們身後,小娥幾次要回絕,見他只遠遠綴在身後,倒不知如何開口了。
幾人一路行來,還未到安泰河,便瞧見三坊七巷中濃煙滾滾,直蔽了半邊天。
小娥猛吃了一驚,提起裙子就往前跑,歡郎攔住她,只喚人上前看個究竟。小娥到這時也顧不得什麼,由他去了。那人一會便轉回來,這火卻是從吉庇巷竄起,已燒到光祿坊了。
這下珍娘也著了慌,只要往家中去。她們趕到安泰河時,橋頭人潮湧動,許多人拿了桶在河中取水,歡郎護著兩人到了光祿坊邊上,見傢什多堆在地上,人們沒頭蒼蠅般四下奔走,小娥想著父母,幾乎哭出聲來。
原來這日易仲在天井裡飼弄新得來的一盆蘭草,正怡然自樂,間壁有個小童生火時不當心,燃著了引火的廢紙,起身去撲,又將一罈酒打翻了,火瞬時蕩起來,竄了半間屋子。
偏生主人一家都去吃酒,家中通沒個人,小童哭天嚎地,急切間哪弄得水?待鄰居趕過來,連主屋也著了,濃煙直往天上竄去,不一時整條街都吼起來,只叫走水了。
可憐易家偌大一個宅子燒得乾乾淨淨,除了臨時搶出一些細軟,易仲兩口連多的替換衣物也無,張氏哭得險些兒暈去。
小娥尋到父母,三人抱頭痛哭。張氏聽得小娥婆家也著了火,反勸她家去,小娥正為難,歡郎已命人搶出幾件傢什來,只說父親是本地父母,自家該當盡力,易仲好不感激。
引蝶
( )這一場火燒下來,苦主甚眾,雖不曾鬧出什麼人命來,許多人家家財卻去了大半,徐家也去了兩間廂房,事後人人都說這火起得蹊蹺,鬧到知縣處,最後發落在最先起火的那家人身上。
那家人自己也燒得精光,哪有錢來賠,連夜悄悄走了,只留了些苦主堵在縣衙前,沒口子呼叫著青天大老爺與小民等做主。
許知縣正為這事體頭疼,便見兒子歡郎進來,如此這般說了一番。
他素日胡鬧慣了的,許知縣如何肯信,喝道:“說得輕巧,休給我添亂!”
那邊知縣夫人不依了,道:“孩兒看你為難,有心想幫你,就算有不到處,你教他便是了,如何又罵他。”
許知縣是個懼內的,見夫人如此說,便有些鬆動,想事情成了自然好,便是不成,自家派兩個老成些的跟著,也不至鬧出什麼,想到這裡便向歡郎點了點頭,道:“如此最好,也罷,我便信你一次。”
歡郎大喜,連連應了,心想這下還怕女子不到手中麼?
他曉得著了火患的人家要重建房子,便將城中的木料盡情賒下,那些木材行哪個敢賺他的錢,少不得奉承他。
不幾天所有木料就以一倍的價格轉了手,歡郎即將本錢還了木材行。
有些人家燒得精光,只得賣田賣地,歡郎又將賣木材得的銀錢低價買入了幾塊宅地,誰敢來爭他。
卻說小娥連著幾日不得空隙,這日林氏前腳剛出門,她後腳便取了些米肉走到吉庇巷後邊。
原來易仲倆口兒沒奈何,只得到張氏孃家兄弟處借住,眼看一月有餘,兩個嫂嫂臉上漸漸不好看了,慢慢要茶不茶,要飯不飯,最後只給兩碗黃糙米飯。
張氏是個硬氣的,也不開口求他們,暗地裡哭了幾場,把自家首飾當了,身邊只留個了使女,在巷後賃了間屋子住著,平日做些針指應急,實指望城外幾十畝地秋天得些進益。
小娥進去只見易仲兩口兒將地瓜摻在糙米飯中煮來吃,眼中一酸,只恨自己在徐家做不得主。張氏本不欲要她的東西,又恐她傷心,要了卻怕婆婆作難她,為難了半晌,到底被小娥擱下東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