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在夜色裡。這會兒,大地上只吹奏著一支哀悼的長笛。
老隋家的那個已經長眠的小夥子會聽到蘆青河邊的笛音。他的亡魂會追隨著他熟悉的笛音返回窪狸鎮……抱朴把緊捂在臉上的手放下來,抬起了頭。他看看身旁這幾個人。探礦隊的李技術員和李知常他們久久沉默,叔父臥在亂草中已經完全大醉。叔父聲音尖尖地呼叫起來,叫的什麼無法聽清,但從節奏上可以分辨出是一首行船號子……李知常聲音澀澀地對李技術員說:“如果沒有戰爭就好了,大家把勁兒全用到科學上。”李技術員搖搖頭:“不會沒有戰爭。地球上沒有那樣的好時候。不過世界大戰不打起來,也就算個好時候了。”李知常又問:“這幾年能打起來嗎?”李技術員笑了:“這你該去問個大官兒,越大越好。不過這個世界上沒人敢給你下保證。我的叔父算個軍事專家了,我老愛尋個碴兒跟他爭論,這挺好玩的。我們常一塊兒談那個『星球大戰』。”抱朴在一旁聽著,不由得想起了鎮上人給李技術員起的外號:“胡言亂語”……這會兒李知常說:“你以前說得太快,太快了我就聽不明白。你把『星球大戰』插空兒給我多說說。上一回你講『北約』、『華約』,『北約』、『華約』是怎麼回事?比如說,它們是兩個柿子,哪一個軟一些……”他的聲音未停,『胡言亂語』身旁那個工人就笑了。『胡言亂語』打斷笑聲說:“我也不知道哪個『柿子』軟些。反正那是兩大軍事集團。美國領頭的那個叫『北約』,蘇聯領頭的那個叫『華約』。”李知常說:“這個我記住了。”“胡言亂語”接上說:“這兩個『柿子』胡亂碰起來,還不碰得稀爛!世界大戰打不打起來,你得看這兩個『柿子』。他們兩家可別鬧大了。那年秋天蘇聯把南朝鮮客機幹掉了,美國出兵格瑞那達;接上是美國要在西歐部署中程導彈,蘇聯就在東歐把導彈加碼兒。蘇聯還中斷了三場武器談判,不去參加奧林匹克運動會。一報還一報,越鬧越僵,吵翻臉了。那會兒他們的關係可糟透了,全世界都繃著臉,聞見火藥味兒了。美蘇兩國就這麼硬頂著,頂了一年多才鬆動了一點點。後來兩國的外長在日內瓦舉行了會談,一談他媽的就是十七個多小時……”
隋不召呼叫著,身子在亂草中不斷扭動。“……什麼事情都要壞在不識潮水的人手上了。鄭和大叔一死,他媽的十條八條船都是沉。死了多少人了,船也漏了,光著身子去堵。活該他們不信《海道針經》。連駛船的性命都不理了,還有個好。我把苦膽水都嘔盡了,下船堵漏讓海蠣子皮把全身劃個稀爛。我流著血背《海道針經》給他們聽,嗓子都啞了。船到了七洋洲,書上寫得明白『東南西北,可以仔細斟酌,可算無誤。船身不可偏,西則無水扯過東。船身若貪東則海水黑清,並鴨頭鳥多。船身若貪西則海水澄清,有朽木漂流,多見拜風魚。船行正路,見鳥尾帶箭是正路。船若近外羅,對開貪東七更船便是萬里石塘,內有紅石嶼不高,如是看見船身,便是低了,若見石頭可防。千萬記心耳。四五六七八月,流水往西南,水甚緊甚緊……』沒人聽進心裡。後來半夜裡惡浪多起來,這些男人才知道哭。砍桅杆也沒有用,船一霎兒讓水流拆了。他媽的為這條船我罵他們一輩子!……”
“軍備競賽都是較上勁的事兒。先是從地上海上幹起來,再嫌不過癮,就幹到太空去了。美國人說幹就幹,他們想分三步來搞那個『星球大戰』:到八九年結束試驗;九十年代選擇定型;二000年以後就部署起來。也許還要提前呢。到時候,無論從哪地方飛來的導彈都逃脫不了,都能把它們一傢伙幹掉。他們使用的是鐳射、粒子束這樣的定向能武器,夠厲害。這套打仗的活兒再不用在地面上幹了,在太空就幹得差不多了,太空成了他們的『邊疆』。這就是美國人說的『高邊疆戰略』,『星球大戰』計劃是這個戰略的一部分。報上跟這叫『多層次、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