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雞蘭佛,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薑片、九層塔加麻油,大火炒過味道一級棒。”
在他們初相識時,那天他的惡劣沒欺倒她,今天到底有了機會教她欺侮。
“公雞去勢後,會長得又肥又大,所以,小雞買來養幾天,就會先幫它們閹割。老闆,試試看,你會欲罷不能的。”
瞄瞄坐在他左手邊的小庭,她惡作劇地湊近他耳邊說:“吃蛋補蛋,吃丸補丸,你不多吃點,將來怎麼應付你的‘少年妻’?”
瞪她一眼,谷紹鐘不示弱地吃進一口,瞬地,麻油和九層塔的香味充斥在口中。
好吃!他連連吃了好幾個。
“老闆,你吃掉了一群母雞的幸福。”辛穗再度對他耳語。
他不說話,桌腳下,他的腿壓在她腿上,教她動彈不得。
“不可以生氣哦!我們說好的。”她低聲警告。
誰管你?他似笑非笑地斜睨她一眼。
“恁厝有所在困嗎?阿程、阿靖、阿勤不是攏返來厝裡,要叫伊來住阮兜否?”姨丈用臺語問辛穗。
“免啦!伊同阮住一間就好啊。”辛穗回答得順口,沒想起不妥處,直到阿姨怪叫一聲。
“你講哈米?你是還未嫁廷的查某囝仔,耐可行和查南人困一間房?”阿姨筷子脫手,一臉鐵青,這年頭年輕人……唉……
“阿姨,我是特別護士,伊是阮的病人,半眠我擱要起來照顧伊。你放心啦!我房間門不會關,而且伊是病人,沒法度黑白來啦!”尷尬一笑,她感激起他不會說臺語。
“對啦!阿穗是護士,那想這活多,工作攏免做啊。”表嫂出言幫襯。
“是按ㄋㄟ哦!”阿姨點點頭,算是認同媳婦的說法。
“你們在說什麼話,火星語嗎?”他終於發作,在明知道自己正被一群人討論,卻又不知道別人說啥話的情況下。
“是啊!我們在講火星話,我來教你幾句——我是憨大飲。”辛穗一說完,眾人鬨堂大笑。
從沒被人當小丑耍過,谷紹鍾再忍不住,臉色難堪地站起身!“謝謝招待,你們請慢用。”接著抓起辛穗的腰,一把將她抱出大門。
“依我看,依兩人喜事近啊!”兩人消失在大家眼中後,姨丈發表他的看法。
“是啊!我就知這個頭家是阿穗的男朋友,那否卡會兩個查甫查某要住同間。”阿姨完全同意老公的看法。
“到時,卡叫小庭做花重。”表嫂也插一腳,在場人全同意這說法。
“不要不要,我要當叔叔的新娘,不要做花童。”小庭一口否決。說完,又低下頭扒她的飯,一顆顆又香又軟的雞蘭佛全入她的碗中。
躺在高高疊起的稻草堆上,草的氣息從被切開的斷莖上散發出來,軟軟的草堆不時扎著人肉,不是太痛,多躺一會兒就會習慣。
幾隻尚未找到新窩的小蟲子,在他們身下唱嗚,唧唧聲唱來初秋涼意,偶爾,蟲子跳上臂間,帶來些微麻酸,手揮過,沒多久它們又來騷擾。還是沒關係,習慣就好了。
人類能夠在這種複雜的環境中存活,最重要的本能就是“習慣”。
有了習慣,再苦的日子,過到最後不用咬牙就能撐下去,有了習慣,很多原本不必要的東西卻佔住了生活的最重要。
而且,習慣最可怕之處就在於它的不知不覺,一天侵入一點點,到最後,人們只好對習慣處處遷就。
就谷紹鍾來講,辛穗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習慣,她一天入侵他的生活一些,弄到最後,她已經在他的心、他的頭腦中進駐,他卻仍然無所覺。
“笨笨……”兩個字之後,他沒把話接續。
“想告訴我什麼?”辛穗挪挪位置靠近他,入秋了,寒氣漸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