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楓摟住他細細的腰身,將沾滿淚水的臉貼在他的胸口。如果能一直走下去,沒有盡頭,她的痛苦會不會輕一點?
司徒持再次見到邢楓是在黃昏。
昏暗的光線裡,她的容貌越發酷似辛瑤瑤。只是她更蒼白,好像流盡身體的血液,早就應該入土,卻苦苦掙扎徘徊在人世間的一抹幽靈。
她穿著鮮紅色的裙子,很鮮豔的顏色,穿在她身上卻帶了點滄桑,她蒼白的臉色更加映襯出漆黑的眼珠,兩排長長的睫毛擁著剔透明亮的眼珠,他幾乎有點怕她的眼睛,什麼都能看透的眼神。
“你還好嗎?”
“你都好了,我還能不好?”邢楓冷冷說。
司徒持的傷勢比她重十倍。她很討厭他故作關心的態度。
“也對。”司徒持坐在桌邊。
“當年我司徒氏那樣做,的確有迫不得已的理由。”當年他父親收到可靠訊息,邢氏族長勾結魔教長老,意欲捲土重來。邢氏一族在北河口很有勢力,而北河口地理位置特殊,易守難攻,佔據此地鋒芒直指中土最繁華富貴之地,可謂兵家必爭之地。當年朝廷也正是出於社稷安危的考慮才對江湖仇殺睜一眼閉一眼的。
對邢楓來說,邢父是最完美親切的父親。對天下蒼生來說,他是危機的來源。
“請不要說。我不想聽。”邢楓諷刺地說,“你們殺人永遠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什麼關係國家社稷安危,哪一朝皇朝不是踏著累累屍骨建立?偏偏建立以後就將其他爭權者全當成違逆天理,它自己就是順應天地。至於武林中所謂的正道邪道,誰不是雙手染滿鮮血?你們指責人家是魔教,可人家並沒有一殺便殺人一家,男女老少一個也不放過——不——還是放過了一個,把她養大當自己的老婆,還真是不浪費。”
邢楓十年來不斷調查邢家血案,對起因略有分析,也隱約察覺到自己面對的是空前強大的對手。但她仍不認為爹孃做錯了什麼。如果自己都不支援他們,已經飲恨於黃泉的兩老豈非更加悲慘?
她不想從敵人口中再次聽到詆譭他們的話語。
司徒持覺得她一句也沒說對,偏偏想不出該如何反駁。
“你——”司徒持簡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再次輕咳兩聲,“或許我說這話太過分,但是——我懇請你將過去的一切全部忘記。”
空氣中瀰漫著難堪的沉悶。
“我父親,年歲已大,又有舊傷在身,即使你不去找他,他也活不過多少時日。”
邢楓沉默地看著他。坐在灰暗的光線裡,她整個人就像貼在門上褪色的年畫,呈現殘破的哀豔。
“不——”司徒持說,“我應該面對自己的真實心情。比起父親,我更在乎瑤瑤。或許你不相信,但她是我生命中的陽光。每當回到家,見到她,我的心情就能平靜。當年是我最先發現她的,她被邢夫人藏在壁櫥裡,外面一片哀吟,她卻仍睡得很熟。”
的確是邢楠的習慣,邢楓還記得她常常罵她睡豬。
“我還記得她當時穿著白綢睡衣,披著過肩的黑髮,躺在角落裡像朵白蓮花。我的殺意全消,我想,她父母做過什麼,和她有什麼關係?我把她接回家,對她說她的爹孃將她託付給我。她當時不過是五六歲的孩子,什麼都不懂,很快就忘記過去,快樂生活在司徒家裡。年華漸長,我發現我已經離不開她,去年我們定了親,馬上就舉行婚禮。我會讓她一生幸福。”
第40節:青狐
司徒持誠摯地看著邢楓,“你相信我,請你一定相信我,我能讓你妹妹幸福快樂一輩子。她天真快樂,如果你復仇,就意味著她將知道真相,她過去生活的一切都被顛覆,我再也看不到她天真無憂的笑靨——如果你能忘記——”“我怎麼可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