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低頭才發現領口的盤紐忘了系。大白天的衣衫不整,在她看來我大概又在狐媚惑主。
突然想笑,總被她撞見我們這個形狀,我不慌不忙繫好衣裳站過一邊。
“啟稟聖上,傾蘭她上午還好好的,不知在哪裡受了風,高燒不退,聖上國事繁忙不敢貿然回稟,就報了妾知曉。妾想著事體重大,還是回聖上一聲的好。”那拉氏嘴角升起一絲淡淡的嘲意,似乎在說您可真繁忙啊。
胤禛沉著臉抬眼看她:“知道了,一會兒朕去看她。你跪安吧。”他用了跪安的字眼,敲打她不要逾矩。他們夫妻之間互打機鋒說對白的優良傳統,至今未改。
他的手穿梭在我髮際,我的臉藏在他膝上“我得給您請罪,只怕年貴妃的病是因我而起。”
“她跟你說了你阿瑪的事?”我心驚,什麼都瞞不過他,想必年羹堯指使人背地裡搗鼓的這些把戲,他一清二楚。
我輕輕搖晃著他哀求:“讓我去勸勸他,都因為我才有這些事,我去勸勸就好了。”他的眼睛深深的藏在陰影裡,看不清神色,我從沒這麼忐忑過。
他指尖輕拂我額邊碎髮“好吧,我讓十三安排。” 他終究給了我機會。
山水送歸
宮門下鑰前我跟著十三出了宮,夜深人靜才敢抬手敲鄂府的大門。迎接我的是阿瑪冷若冰霜的臉:“你我素不相識,夤夜來訪不知有何貴幹?”
“阿瑪……”我跪下拉住他衣角,他側身閃開,冷笑一聲:“這是幹什麼,爹孃哪有隨便認的,我可沒你這麼爭氣的女兒。”
“阿瑪以前天天罵我,可我明白您是為了我好,怕我惹禍,怕我做錯事。您聽我說,跟了他,我不後悔,他對我好……”
阿瑪眼眶也紅了,抓著我的肩嘶聲質問:“對你好?無名無分,連兒子都不算在你名下,這叫對你好?你知道你現在是個什麼?就是個敗家毀國的妖婦!我與你外祖最大的心願就是你能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現在呢?自己丟臉就罷了,你還連累一家子老老少少都被人戳脊梁骨,說我們董鄂家養的好女兒!”
“阿瑪,您生氣盡管打我罵我。只是為了咱們這一大家子,求您收手吧,別再和他對著幹了。他是皇上了,您鬥不過他的。”我死死拽著他衫子,邊哭邊勸。
他胳膊高高舉起,終於還是沒有落下來,只一味冷笑:“皇上?他是哪門子的皇上?君不君則臣不臣,我倒要看看,他預備拿我們怎麼辦。”
“阿瑪……”我想再說,他一揮手打斷我:“滾,滾出去。既然死了,就死遠一點別再回來。我們的生死不用你管。”
我一步也走不動,唯有蹲在院子裡痛哭失聲,家和親人我都沒有了,該死的記憶卻清晰無比。多年前我在這閒晃鬧事的情景仍歷歷在目,阿瑪吹鬍子瞪眼的恐嚇我:“你再敢闖禍,我就打斷你的腿。”我皮皮的笑:“阿瑪,請大夫還得花錢。”
他青著臉大吼:“我直接打死你算了。”我笑得更加二皮臉:“最近棺材也漲價了。” 那是多久以前?十年,二十年?
哥哥告訴過我住過的院子,阿瑪一直好好的留著,從未僻作他用。我以為那些關愛就是永遠,然而今天晚上我再也不是董鄂家的人了,阿瑪他不要我了。
硃紅的大門,暈黃的燈籠,大大的鄂字,我以前從未在這種時間看過這個地方,以這樣的心境離開這個家。風很冷,我立在門前久久凝望,不肯就此離去。
突然有人從背後抱住我,我沒有掙扎,是他。
“你後悔嗎?哪怕一點點?”他輕聲問,竟是少有的溫情和平和,我回身盯著他的眼睛,淚水模糊了雙眼,彷彿還是當年那個春風沉醉的晚上,搖紅燈影下說我是野丫頭的那個他。
那個彆扭高傲的少年,那些本可以